我踩过那滩黑水,脚底传来黏腻的触感,像是踩进了一团未凝固的墨汁。寒星跟在身后,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握戟的手指关节发白。
“别盯着地上看。”我说,“看得越久,它越想往上爬。”
她没应声,可脚步明显快了半分。
这地方不对劲。魔将化作的残液本该死透,可每走一步,地面都微微回弹,仿佛底下有东西在缓慢蠕动。我抽出折扇,在空中划了个圈,一缕冥河水从扇骨渗出,贴着地面前行,像条细蛇般探路。
水痕所过之处,黑水立刻退缩,边缘泛起细小的气泡,发出轻微的“滋”声。
“还挺记仇。”我冷笑,“被污了主控链就想着反噬?你家渊主没教你们傀儡最忌讳贪念吗?”
寒星忽然闷哼一声,抬手按住锁骨位置。金纹还在,虽不再喷血,却隐隐发亮,像埋在皮下的火炭。
“忍得住?”我头也不回。
“能。”她声音有点抖,但没停下,“就是……有点烫。”
“那是它在看你。”我扇子一点地面,冥河水铺成一条窄径,“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签的是我的契。现在整个窟道都在感知这份连接,就像夜里举着灯笼走路——想不被盯上都难。”
她咬牙:“那您还让我跟着?”
“我不让你跟着,你现在就已经倒下了。”我瞥她一眼,“你以为刚才那阵弹幕轰炸是谁帮你压住血脉暴动的?星盘?它自己都快死机了。是你脑子里那点蠢念头太吵,吵得恶念没法扎根。”
她愣了下,随即咧嘴笑了:“所以我是噪音污染型护法?”
“准确说是精神干扰源。”我收回视线,“再逞强一句,下次我就把你踹回玄冥阁扫地。”
她闭嘴了,可嘴角还翘着。
这种人真是麻烦。明明疼得快站不住,偏要笑出来;明知道前面是坑,还非得跳进来陪我一起填。要不是契约绑着,她早该找个山头种花养狗去了。
但我没赶她走。
因为我知道,有些事,一个人走到底,最后只会变成另一种傀儡。
往前又走了十几步,黑水终于消失,地面转为灰白石板,布满交错裂痕。空气变得更冷,带着铁锈混着陈年香灰的味道。
我停下,闭眼。
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忽然翻了一页。
不是文字蹦出来,而是直接展开一幅图——立体的、会动的,像有人把整座魔窟剖开塞进我脑子。
三层结构清晰浮现:第一层是入口甲板,我们刚走过;第二层空荡如废殿,四角立着断裂的碑柱;第三层深陷地下,中央是个巨大血池,池底沉着一颗缓缓搏动的心脏状物体。
“魔心。”我睁开眼,低声说,“在第三层血池。”
寒星喘了口气:“那玩意儿……活的?”
“心跳频率和普通人差不多。”我盯着前方窟道尽头的阶梯口,“但它每跳一次,地脉就震一下。等它醒全了,这地方就得塌。”
“那还不赶紧炸了它?”
“守着它的,是毒巢母虫本体。”
她呼吸一滞:“之前那个穿宫装的‘慈母’?”
“那是分身。”我摇头,“拿功德碑炼出来的替身傀儡,专骗那些讲规矩的修士。真正的母虫,从没离开过血池。它是魔心的第一道锁,也是最后一道保险。”
寒星沉默了几秒:“所以……咱们这是去拆雷管?”
“聪明。”我轻笑,“不过这次不是让你喷血激活弹幕了。母虫本体不吃这套,它靠的是人心里的愧疚活着——谁觉得自己对不起谁,谁就会被它钻进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我岂不是很危险?我欠您的可多了。”
“你只欠我一条命。”我说,“其他都是你自己非要认的账。”
她抬头看我,眼神亮了一下。
我没多解释。有些人天生就喜欢背负太多,哪怕给她们卸担子,她们也会偷偷再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