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暖得有点不像话。
我脚尖还悬在半空，踏出去的那一步没落下去。不是犹豫，是有人拽住了我的袖子。回头一看，寒星站在那儿，掌心朝上，一枚金灿灿的丹丸浮着，像是把太阳捏成了丸子。
“主人。”她声音不大，但稳得很，“这东西，我一直留着。”
我没吭声。
那颗丹丸我熟。三千年前它还是天律里的一行批注，写着“恶念不可聚”。后来被渊主捞去炼了三百载，成了十八渊的根。再后来，在血池里咆哮着要吞三界——结果最后，被这丫头一巴掌拍服，揣兜里当糖豆养着。
真是风水轮流转。
“你还真不怕它炸？”我冷笑一声，折扇敲她手背，“上个月它炸过一次，把你头发都燎了半边。”
“那次是因为我没睡好。”她理直气壮，“现在它乖了。”
我看她一眼。她眼神亮得发烫，不是逞强，是真的信自己能镇住这玩意儿。也是，连《天命漏洞手册》都说不清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半妖血脉、血契反噬、魔心侵蚀，哪一条都能让她死八百回，结果她愣是蹦跶到现在，还越蹦越高。
“你拿它出来干嘛？”我问。
“你说进混沌要有凭依。”她盯着我，“这不是现成的？”
我沉默两秒，忽然笑出声。
“行啊，狗崽子，学会抢答了。”我收起扇子，指了指她掌心，“知道它为什么能用吗？”
“因为它听我的。”
“错。”我摇头，“因为它记得痛。”
她一愣。
“魔心不是天生就坏。”我说，“它是被人逼成这样的——天道扔了它，渊主利用它，三界怕它。可它从来没选过立场。现在你把它攥在手里，不是因为你多强，是你让它知道，还有地方能落脚。”
她眨眨眼，没说话，但手指微微收紧，那颗金丹的光晕跟着颤了一下，像回应。
星盘飘过来，在空中转了个圈，冒出一行字：
【检测到高纯度执念源】
【建议命名：新·心动力系统（测试版）】
“闭嘴。”我抬手把它拨开，“再打弹幕我拿你当飞镖靶。”
它晃了晃，缩到角落不吭声了，但还是悄悄闪了句小字：【这次操作属实秀】
寒星把魔心收回怀里，动作轻得像放什么宝贝。然后她退后半步，站回那个老位置——我侧后方，不近不远，刚好能在出事时抽戟，也能在我翻脸时躲得及。
这丫头，三年了，一步都没挪过。
“你还打算一直这么站着？”我瞥她。
“护法就得有护法的样子。”她说。
“那你倒是把戟举起来，装什么深沉？”
她立刻把变形戟往地上一顿，响得跟打雷似的。“这下够了吧？”
“吵死了。”我揉眉心，“你是要去闯混沌，不是去庙会舞龙。”
她嘿嘿一笑，也不恼。
我知道她在等什么。
等我说“走”。
可这话不能轻易出口。刚才那一把火烧掉了天命簿，三界归一，规则重写——听起来挺牛，但说白了，只是拿到了编辑权限。后台代码谁动的？补丁从哪来的？这些账还没算。
而混沌，就是那间没挂牌的服务器机房。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伤口还在渗血，但不流了。三千年来第一次，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没再嗡嗡乱响，反而安静得像考完试的学生，连错题集都合上了。
可我知道，它还在记。
记我没发现的事。
“寒星。”我忽然开口。
“在。”
“如果我说，这趟去了不一定回来呢？”
她抬头看我，眼睛都没眨：“那你得先把冥河酒窖的钥匙给我。”
“凭什么？”
“凭我替你喝完了最后一坛。”她咧嘴，“而且你说过，玄冥阁迟早是我的。”
我冷笑：“我什么时候说过？”
“第三百七十二章。”她脱口而出，“那天你被毒巢母虫追着跑，摔进酒缸里，一边吐一边喊‘这破阁迟早是寒星的’。”
我一噎。
“你还记得这个？”我皱眉。
“你每句废话我都记得。”她耸肩，“尤其是你自己不认的。”
我盯着她看了三秒，忽然转身，一脚踩上云脊。
脚下白云翻涌，自动铺成一道长桥，直通天外。混沌气流在尽头翻滚，像是某种巨兽的呼吸，吞吐着残破的记忆碎片和断裂的因果线。
“跟上来。”我说，“别掉队。”
她立刻迈步，脚步没乱，也没急。走到我身边时，忽然问：“主人，咱们这次去，到底是找答案，还是找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