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寒星盯着那本掉进灰烬里的破册子,封面上的《道德经注疏》四个字已经被火燎得发黑,边角卷得像炸过的薯片。她蹲下去,小心翼翼把它捡起来,指腹蹭了蹭封面油渍——上次他拿这书垫泡面,她说他不敬先贤,他反手就用扇骨敲她脑门,说“先贤要是在,也得给我端碗加蛋的”。
现在这书沾了灰,还热着。
她把册子贴在胸口,闭了下眼。那一瞬间,仿佛有股细流从心口往四肢散开,像是有人在规则尽头轻轻推了一把。
“你写的是命令,不是遗言。”她低声说,“重启……是让我把你捞回来。”
她抬手,掌心按在楚昭后颈,将体内刚稳住的仙力顺着旧契路径缓缓送进去。那条路已经烧得七零八落,但她还记得怎么走——毕竟他骂过太多次:“蠢狗崽子,血契不是摆设,是能救命的线。”
一点光,在他左眼琉璃镜的裂纹里闪了闪。
然后,他睁开了眼。
第一句话是:“……吵死了。”
寒星差点笑出声,又硬生生憋住。她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刚才那句“不是遗言”,估计在他脑子里自动循环播放了三遍,外带回音特效。
“是你自己动静大。”她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嘴都快看不见了还嫌吵?”
楚昭没理她,只是撑着折扇慢慢坐直。扇骨轻点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几乎透明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天。
云海裂缝还在,但不再翻涌如沸。那艘百丈乌木舟的轮廓清晰了些,船首正缓缓调转方向,像是终于找到风向的帆。
“我还活着?”他问。
“不算活。”寒星抱臂,“算卡住了。系统说你已离线,但我偏要给你续费。”
他嗤了一声,抬手摸了摸额角——那里金光早已熄灭,只剩一道浅痕,像是被谁用铅笔轻轻划过。他忽然想起什么,皱眉:“我写了什么?”
“重启。”
“哦。”他点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点外卖,“没写‘快跑’或者‘别管我’,算我清醒。”
“你要真那么清醒,就不会把自己烧成待机状态。”她把册子递过去,“下次想重启,能不能先充个电?星盘都快当机了。”
楚昭接过册子,随手塞进袖口。动作很慢,像是骨头还没接好。他站起身时晃了一下,扇子撑地才稳住。
“渊主呢?”他问。
寒星抬戟一指。
那颗血核静静漂浮在废墟中央,外壳龟裂,里面黑丝蠕动,像一颗被冻住的心脏忘了跳。九柄残刃散落在周围,铁渣似的,再掀不起半点风浪。
“没销毁?”他挑眉。
“我想砸。”她坦白,“但你倒下了,我没敢动它。”
“明智。”他冷笑一声,走过去,抬脚轻轻踢了踢血核,“它巴不得我们把它带回玄冥阁。你以为这是战利品?这是病毒u盘,插上去整个系统都能瘫。”
寒星皱眉:“那怎么办?留在这儿?”
“当然不。”他转身,扇骨轻敲她肩,“回阁。”
“现在?你还能走路?”
“不能。”他坦然承认,“所以我让你扛我。”
寒星翻了个白眼:“你倒是会安排。”
“我不安排,你就得自己想。”他瞥她一眼,“上次你想去救那个被天道标记的散修,结果撞上毒巢母虫的孝道局,差点被人炼成‘忠孝双全蛊’。要不是我刚好翻到‘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这条,你现在坟头草都三米了。”
“那是意外!”
“你的意外太多了。”他打断,“所以我必须活着,专门负责骂你。”
他说完,径直朝前走。步伐虚浮,却一步没停。
寒星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那件玄色劲装烧得破烂不堪,银纹断了大半,发间的青铜夔龙簪也歪了,像是随时会掉下来。可他就这么走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忽然笑了。
快步追上去,一把将他胳膊架在自己肩上。
“主人。”她声音轻快,“你说你不是怕麻烦?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砸了它?”
楚昭侧头看她一眼:“你觉得渊主是尸体?它是念头。念头不怕死,怕无聊。我们现在砸它,等于告诉它‘你已经输了’,它反而安心消停。可要是让它以为还有戏……”他顿了顿,唇角一勾,“它就会忍不住冒头,找新宿主,拉新皮囊,搞新名堂——到时候,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把根一起拔了。”
寒星眨眨眼:“所以你是故意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