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唇角微扬:
“你才是那个该被删除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井口的绿光猛地一缩,像是被谁狠狠掐住了喉咙。紧接着,黑雾翻涌而起,不再是散乱的团块,而是凝成一条条细长锁链,无声无息地缠上我的右腕。
没有重量,却有束缚。
不是筋骨被扣,是命格被钉。
我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往前又走了一步。
锁链越收越紧,表面浮现出暗红色符文,像活物般蠕动。寒星反应极快,长戟横扫而出,银光划破雾气,直斩最近的一根链子。
“铛——”
一声脆响,链断。
可断口处立刻涌出更多黑雾,眨眼间重新连接,甚至比之前更粗了一圈。她不信邪,再斩、再断、再连,三击之后,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金光从底下窜出,顺着她滴落的血迹爬进阵眼。
“停手。”我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她僵住,“这阵吃你的杀意。”
她喘着气,戟尖拄地,虎口崩裂,血顺着戟杆滑下。我没看她,只盯着渊主手中那枚跳动的鬼符。
符心搏动频率,和井底绿光完全一致。
《天命漏洞手册》在我脑子里自动翻页,一行小字浮现:“符阵成形前0.7秒,因果线未闭合。”
也就是说,在那不到一秒的空档里,规则还没来得及判定“你是谁”,我可以暂时不在“这个世界”的注册名单上。
简单点说——我能当一回黑户。
我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扇面上。
檀木折扇嗡鸣一声,扇骨刻的那句“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突然发烫。这是个冷门漏洞,讲的是三界交接时,阴司值班的鬼差总会因为花粉过敏打个喷嚏,导致生死簿登记延迟0.3秒。
虽然现在没花,也没鬼差,但只要是规则运行,就会有间隙。
血渗进扇面,整把扇子泛起一层薄金。我手腕一转,扇沿轻擦锁链。
“嗤——”
锁链发出类似烧红铁丝浸冷水的声音,剧烈扭曲,表面符文崩解,化作黑烟消散。
我收回手,右腕上的灼热感退去。
渊主站在井口,雪白衣袍一尘不染,眉心朱砂红得刺眼。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轻轻转动了下骷髅念珠。
九柄血刃悬浮半空,缓缓围成一圈。
“你总喜欢玩这种小聪明。”他终于开口,语气像在训斥不懂事的晚辈,“可惜,今日不是来听你讲冷笑话的。”
“那你来干嘛?”我把扇子夹在指间转了两圈,“请我喝冥河水?上次你请的那碗还馊在我胃里呢。”
他不接话,目光落在我扇子上:“你能躲过一次,能躲过三次?十次?一百次?”
“我不用躲。”我抬眼,“我只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卡就行。”
话音刚落,地面符纹突然亮起,黑雾再次凝聚,这次不止缠我,连寒星脚下也爬出锁链,贴着地面游走,像在布网。
她往后跳了一步,却被我抬手拦住。
“别动。”我说,“这阵要的是‘动静’,不是人。”
她愣住:“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越想破,它越强。”我看向渊主,“你拿她当阵引?可惜啊,这血契认主不认咒。”
说完,我以扇为笔,指尖血顺扇尖滴落,在空中画出半道逆符。血光一闪,直奔她锁骨下方。
那一瞬,她整个人震了一下,血契印记骤然亮起,金芒如潮水冲刷,硬生生切断了与地面符纹的共鸣。
黑雾停滞了一瞬。
“有意思。”渊主低笑,“你居然用自己的血去激活别人的契印。不怕反噬?”
“怕啊。”我甩了甩扇子,“但我更怕她脑子一热把整个阵都喂饱了。”
寒星瞪我一眼,没反驳。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刚才那一击,她不是为了逞强,是想替我分担压力。
蠢。
但也……挺好。
井底绿光再次脉动,这次节奏变了,不再是单调的心跳式闪烁,而是开始与鬼符同步,一明一灭间,竟有种诡异的韵律。
我左眼琉璃镜微微发烫,映出空气中若隐若现的丝线——那是命运之线,正在被一点点抽出,缠向鬼符。
这阵不是为了杀我。
是为了录魂。
它要把我三千年来修正过的所有漏洞记忆,全都扒出来,塞进这块符里。
难怪他不敢直接动手删我。
因为我改过的每一条规则,都成了我存在的证据。删我,等于动摇三界根基。所以他只能“复制”,然后找个替身来背锅。
典型的甩锅流打法。
“你急了。”我忽然笑出声,扇面轻拍掌心,“要是真能删我,何必搞这么多花样?直接抹了就是。你还站这儿跟我废话,是不是因为你根本做不到?”
渊主眼神一沉。
“还是说——”我往前半步,声音压低,“你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我的记忆,本来就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