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没最后一缕光时,寒星的呼吸重了一瞬。
我没动,扇子还垂在袖边。脑子里那本破书翻得哗啦响,一页新批注浮上来:【龙子真身,乃渊主血饲之傀】。
好家伙,连皮带骨都是假的。
“主上?”她声音压低,戟尖微抬,“有人来了。”
我抬手示意她别出声。
前方石砖缝隙里渗出的暗红液体忽然停止流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紧接着,一串脚步声从长廊深处传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上。
人影出现在拐角。
银甲青年,长枪斜拖,眉心一点朱砂,和刚才门外观战的那个龙子一模一样。只是现在他不再是半神威仪的守门将,而是换了个姿态——像来谈生意的。
他在十步外站定,枪尖点地:“楚昭,交出鬼符,可为龙宫客卿。”
我轻笑一声,扇子敲了敲掌心:“客卿?”
他眼皮都没眨:“地位仅次于龙王,享三海供奉,免轮回劫。”
“听着挺香。”我慢悠悠往前走了一步,“那我要是龙祖亲临呢?你当如何跪迎?”
他瞳孔猛地一缩。
这反应不对劲。真龙族听到“龙祖”二字,要么怒火中烧,要么血脉共鸣。他这个,倒像是被人掐住喉咙前的抽搐。
我再进一步,折扇指向他眉心:“渊主养的狗,也配谈条件?”
话音落,他整个人僵住。
不是装的,是身体自己不听使唤了。铠甲接缝处开始往外渗黑水,顺着甲片往下滴,在地上聚成一小滩,散发出腐鱼混着铁锈的味道。
寒星在身后低声道:“他……流的是血吗?”
“算不上。”我盯着那滩黑液,“那是被强行灌进血管里的怨念,时间久了会结块,堵住七窍。”
她皱眉:“谁这么干?”
“还能有谁?”我冷笑,“天天喊着‘为三界着想’的那个伪君子呗。”
银甲青年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井底捞上来的:“你……胡言乱语!我是龙宫正统继承者,血脉纯正,天命所归!”
“哦?”我歪头,“那你告诉我,三百年前,真正的龙太子是怎么死的?”
他嘴唇动了动,没答。
我不等他编谎,直接说:“被渊主抽了魂,炼成镇渊钉,尸骨塞进北海眼底下压阵眼。你这身皮,怕就是拿他骨头熬出来的浆糊糊上去的吧?”
“闭嘴!”他猛然抬枪,枪尖直指我咽喉。
我没躲,反而往前凑了半步,让枪尖抵住喉结:“你越激动,体内那道魂印就越疼,对吧?手册说了——傀儡听真言则痛,因为谎言才是它的养料。”
他额头青筋暴起,整张脸扭曲了一瞬,随即又强行绷住。
演技不错,可惜我看过剧本。
“你们这些提线木偶都有个通病。”我收扇,轻轻拍了下他肩甲,“总以为穿上主人给的衣服,就成了衣冠禽兽。其实你连兽都不是——充其量是条被拔了牙、剃了爪、拴着链子的看门狗。”
“你说谁是狗!”他怒吼,枪势一转就要刺。
寒星横戟拦在他面前,锁骨下的契约纹路一闪而亮,红绳无风自动。
“我说他是狗。”我绕过长枪,走到他正对面,抬手捏住他下巴,“而且我还说,他连叫主人的资格都没有——毕竟,狗至少还得认主。”
他浑身发抖,不是气的,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撕扯。
我松开手,退后两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演下去,等哪天魂印反噬把你脑子烧穿,变成只会咆哮的废材;二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我能顺手帮你把那根插在天灵盖上的控制针拔了。”
他喘着粗气,眼神忽明忽暗,像是在挣扎。
寒星小声问我:“他能信吗?”
“不能。”我摇头,“但他体内的操控印记能。只要他说真话,那个印记就会痛,痛到他不得不停。”
果然,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突然抱头闷哼,单膝跪地。
铠甲裂开几道细缝,黑血汩汩往外冒。
我蹲下来,与他平视:“怎么,渊主在训话?告诉他,我现在很忙,没空陪他玩‘借刀杀人’的游戏。”
他抬起头,嘴角抽搐,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逃不掉的……这座宫……是坟……”
“废话。”我站起来,“所有宫殿到最后都是坟,关键是谁埋谁。”
我转身对寒星说:“这家伙已经没用了,台词都被后台锁死,问不出新东西。”
她点头,握紧了戟:“那我们现在?”
“往前走。”我看向前方幽深通道,“既然他说这里是坟,那就看看,是谁的葬礼先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