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和我一模一样。
我盯着逆鳞裂缝中映出的倒影,没有动。不是因为震惊,而是知道这时候哪怕眨一下眼,识海里的《天命漏洞手册》就可能被反噬抽空。刚才那一瞬的画面像是规则本身在警告我——你改得太多,该还了。
寒星在我身后低喘了一声,双戟插进地缝的声响沉闷。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等我下令。血契还在烧,热得发烫,像根铁丝缠在心口。
“别看。”我开口,声音比我自己预想的还要稳,“那不是幻象,是因果倒流。”
话音刚落,左眼的琉璃镜突然一颤,裂痕停在鼻梁上方半寸,没再蔓延。奇怪,按理说这种程度的窥探早就该碎成渣了。
水流也静了。
刚才还往逆鳞方向倒流的水,现在乖乖趴在地上,连波纹都不起。整个龙潭底层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只有鬼符悬在逆鳞前,无风自动,符纸边缘泛着微蓝。
就在这时候,水面晃了一下。
不是震动,是有人踩着水底走来。脚步不急,一步一响,像是故意让人听见。
我抬眼。
一个裹着破烂百衲衣的老头从水里走出来,手里拄着一根黑乎乎的船桨,肩上扛个摇晃的灯笼,光是幽蓝色的,看着像谁哭完剩下的泪。
冥河老怪。
他咧嘴一笑,缺了两颗牙,说话漏风:“楚小子,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喝口酒压压惊?”
说着,手一扬,一只黑陶酒壶划出弧线朝我飞来。
寒星几乎是本能地往前半步,手摸向戟柄。我抬手拦她,眼睛一直盯着那酒壶。
它在空中翻了半圈,壶嘴朝下,没洒一滴。
我伸手接住,冰凉的陶壁贴着掌心,隐约有股腥气钻进鼻腔——不是普通的酒味,是冥河底那种泡过千层尸骨的味道。
脑子里的手册自动翻页,一行批注浮上来:
【酒中藏渊主魂息,然已被冥河水淬炼成引信】
我笑了。
这老东西还是老样子,送礼都带陷阱。不过这次的陷阱,好像是冲着别人去的。
“你又来讨债?”我把酒壶举到眼前晃了晃,“上次借你半口牙换冥河水,还没还清呢。”
“呸!”他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差点溅到我靴尖,“我是债主!你欠我三百年漏洞情报,写在渡魂舟契约第三条第七款,白纸黑字!”
“哦。”我拧开壶盖,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像是打开了一口冻尸的棺材,“那你现在是来收利息的?”
“顺路。”他晃了晃灯笼,光影在他脸上跳,“主要是怕你死太快,没人给我讲冷笑话了。”
我没再废话,仰头就把整壶酒灌了下去。
液体入喉像吞了一把碎冰,从喉咙一路刮到底,五脏六腑都跟着抖。但也就是这一瞬间,体内躁动的规则反噬像是被泼了桶冷水,猛地安静下来。
我抹了把嘴,壶递回去:“还你。”
他没接,反而笑得更深:“落地再说。”
我随手一扔,酒壶砸在石地上,居然没碎。更诡异的是,壶底渗出一缕黑烟,扭成个人形,挣扎了几下,发出一声极短的嘶吼,然后“啪”地炸开,散成灰。
手册更新批注:
【壶中封存渊主一缕残魂,已被冥河水污染,无法归体】
我眯眼看向老头:“你把他的魂炼成了信标?”
“我只负责送酒。”他耸肩,“烧火是你自己的事。”
“所以你是帮我埋雷?”
“我哪敢。”他咳嗽两声,袖子擦了擦嘴角,“我只是个摆渡人,管不了岸上打架。但话说回来——”他顿了顿,眼神忽然认真了一瞬,“龙珠还没现呢。”
空气一紧。
寒星的手又按上了锁骨下的血契位置,指节发白。我知道她在想什么——逆鳞都裂了,龙珠怎么还不出现?是不是我们漏了什么?
我没问,只是盯着冥河老怪。
他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些。这家伙三千年来就没干过一件纯粹的好事,每次出手都带着因果算计。
“三百年漏洞情报。”我说,“该还了。”
他摇头:“不急。”
“你现在不说,等我死了就不用说了?”
“你死不了。”他嘿嘿笑,“你要是能死,天命簿当年就不会崩了。”
我皱眉。
这话不对劲。他不该知道天命簿的事,那是我脑子里的手册才有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