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页最后一个“存”字扭曲成形的刹那,渊主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像是铁炉炸膛前的预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字变成什么模样,他整个人猛地一震,七窍封印竟自行崩裂,黑气如沸水冲破盖子般喷涌而出。
寒星在我身后低喝一声:“主上!”
我没动,只是左手一翻,檀木折扇已滑入掌心。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页,一行批注浮现在意识深处:“血刃通主识,怒极则反噬。”
好家伙,这老东西要玩命了。
果然,他双目骤睁,眉心那点朱砂“啪”地炸开,九柄悬浮在周身的血刃齐齐嗡鸣,刀锋调转,不再指向我们,而是疯狂旋转起来,像被无形巨手搅动的绞肉机。
“渊主,”我轻笑一声,折扇在掌心敲了两下,“你连自己的刀都管不住?”
话音未落,第一道裂纹就在最外侧那柄血刃上蔓延开来。红得发黑的刃身像干涸的河床,咔咔作响。
寒星拽住我袖角往后退了半步,肩甲被一道乱飞的劲风扫过,金属片当场卷边。她咬牙低骂:“这疯子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本来就没命。”我盯着渊主扭曲的脸,“他是被扔掉的念头,活不了,也死不透。”
九柄血刃越转越快,空气中划出九道猩红轨迹,仿佛有九条毒蛇在头顶盘旋噬咬。渊主仰头嘶吼,双手掐进自己肩膀,像是要把体内的什么东西硬生生扯出来。
可他忘了——这些血刃不是武器,是吞噬者。
每一柄都是用被他害死之人的脊椎炼成,寄宿着怨念与反噬。平日靠神识压制,一旦失控,最先伤的就是主人。
“血刃爆裂,伤主三分。”手册里的批注再次浮现。
我嘴角扬起:“不是我能耐大,是你太蠢。刀都认你不得主了。”
第九声脆响几乎同时炸开。
九柄血刃,八柄先裂,最后一柄轰然爆碎,碎片如暴雨倒卷,尽数扎进渊主胸腹。他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跪倒在地,雪白广袖瞬间被染成深褐,像是有人往宣纸上泼了一碗陈年药渣。
骷髅念珠寸寸断裂,骨珠滚落焦土,发出清脆的“嗒嗒”声。黑气从伤口喷出,不再是凝实的烟柱,而是带着絮状残渣,像是内脏都开始腐烂。
寒星瞪大眼:“他……他自己把自己捅了?”
“不是他。”我缓步上前,折扇轻点地面,“是他的‘规矩’反了他。”
每走一步,扇骨上的文言冷笑话就闪一下光。今儿这句写的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小人动手不动脑。”
我停在他面前,俯视这张曾经高坐深渊之巅的脸。
他跪在地上,头垂着,呼吸粗重,可那股子虚伪的悲悯劲儿还没散干净,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楚昭……你终将……被天道抹杀……”
我蹲下身,扇尖挑起他下巴。
“你刚才那一招,砍自己比砍我还狠。”我慢悠悠地说,“你说你是为三界好?那你告诉我——一个连兵器都管不住的废物,凭什么谈天道?”
他瞳孔剧烈一缩。
一口黑血喷在我鞋尖上,没溅起,直接渗进皮革缝里,留下一块暗斑。
我没擦,也没动。
只是把扇子收拢,轻轻拍了拍他脸颊:“疼吗?知道疼就好。以前你拿别人试错,现在轮到你自己尝尝规则的脾气了。”
他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想说话,又像是气管被血堵住了。
远处雷云还在压着,龙族的气息隐约可感,但他们没靠近。这场戏,他们看懂了——真正的审判,从来不是谁喊得响,而是谁活得久。
寒星走到我身边,低声问:“主上,他还剩多少力气?”
我看了一眼渊主后颈。
那道淡痕还在,和残页上的字迹同源。刚才残页最后变的那个字,我没看清,但它显然刺激到了什么。现在想想,说不定那根本不是给我说的,是给渊主的提示。
或者……唤醒。
“他还有点劲。”我说,“但已经不知道该往哪儿使了。”
话刚说完,渊主突然抬手,一把抓住我脚踝。
力道不小,指甲几乎抠进皮肉。
我低头看他,他嘴角咧开,满嘴血沫:“楚昭……你也不过……是个不该存在的……补丁……”
我笑了。
笑得挺真心。
“补丁怎么了?”我反手一扇柄砸在他手背上,骨头发出脆响,“没有补丁,系统早崩了。你呢?你是什么?一堆被删掉的垃圾缓存,还妄想当管理员?”
他手松了,整个人往前一扑,趴在地上抽搐。
黑气从七窍溢出,在地上蜿蜒爬行,像一群找不到巢穴的虫。
寒星皱眉:“这玩意儿会不会传染?”
“不会。”我退后两步,掸了掸袖口,“它只是在找下一个宿主。可惜啊,现在没人愿意接收这种过期病毒。”
她点点头,抬戟指着渊主:“要不要我现在给他补一刀?省得他半夜诈尸。”
“别。”我摇头,“让他活着。这种人最怕的不是死,是清醒地看着自己烂透。”
正说着,渊主忽然抖了一下。
不是抽搐,是……笑。
他趴在地上,肩膀微微颤动,嘴里发出断续的笑声,像是锈齿轮在转动。
“呵……哈哈……楚昭……你以为……你赢了?”
我挑眉:“不然呢?等你站起来请我喝茶?”
他缓缓抬头,脸上全是血,可眼神却亮得吓人:“你改得了规则……改不了根源……残页没说完的话……才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