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家的客厅里,红木八仙桌上摆着刚沏好的龙井,却没人有心思喝。娄半城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扶上的雕花,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谭美丽站在一旁,手里攥着块手帕,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老娄,不是我拦着你办寿宴,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前阵子街道办刚开了会,说要抓铺张浪费的典型,你这时候大办特办,摆个几十桌,不是把自己往‘典型’上送吗?”
“我办寿宴怎么了?”娄半城猛地一拍桌子,茶碗都震得晃了晃,“我娄半城在四九城混了几十年,虽说现在不如以前风光,可也不能让人觉得娄家垮了!五十五岁怎么了?也是个吉利岁数,办几桌请请老朋友,让他们知道我娄半城还有这个实力!”
他心里的算盘打得清楚——自打公私合营后,不少老伙计对娄家的态度就淡了,这次借寿宴把人聚起来,既能重拾人脉,又能撑撑场面,让那些看笑话的人闭嘴。可谭美丽自从跟周晋冀接触过几次,想法早就变了:周晋冀那孩子看着年轻,却比谁都懂时局,办事谨慎低调,从不张扬,这样才能长久。
“实力不是靠办寿宴撑出来的!”谭美丽急得提高了声音,“你忘了前阵子王老板,就是因为儿子结婚办了二十桌豪华酒席,被人举报,最后不仅罚了款,还在大会上做检讨!咱们现在安稳过日子不好吗?非要去凑那个热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半个多小时,谁都没说服谁。娄半城坐在椅上,心里也犯了嘀咕——谭美丽说的不是没道理,可他又咽不下这口气。犹豫了半天,他突然想起周晋冀:那孩子经历过战争,又管着几百号人,看问题比谁都透彻,不如找他问问,听听他的意见。
当天下午,一辆黑色的轿车慢悠悠地开到肉联厂家属院工地门口。车轮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嘎吱”的声响,引得正在干活的战士们都停下手里的活,好奇地往这边看——这年头,能开得起轿车的人可不多见。
周晋冀正蹲在地上,拿着卷尺核对地基尺寸,满身都是灰尘,裤脚还沾着泥土。听到轿车声,他抬头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个时候开着轿车到处招摇,不是没事找事吗?他皱着眉站起身,看着娄半城从车上下来,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锃亮,跟周围的工地环境格格不入。
“晋冀,忙着呢?”娄半城笑着走过来,还想像以前那样拍他的肩膀,却见周晋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他身上全是灰,怕蹭脏了娄半城的衣服。娄半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找你有点事,想跟你请教请教。”
周晋冀把他领到工地临时搭建的棚屋里,倒了杯白开水递过去:“姨夫,有话您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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