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贵带着陈远的密令,如同被鞭子抽打的陀螺,一刻不敢耽搁地返回了上海。此时的上海,已是初春时节,黄浦江上船只往来如织,外滩的西式建筑与老城厢的灰瓦马头墙交织出一幅光怪陆离的图景。空气中弥漫着机遇、金钱与阴谋混合的独特气味。
李铁柱在十六铺码头附近一家不起眼的茶楼雅间里,听完了钱贵的禀报。他瘦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精明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在紫砂壶上轻轻摩挲。
“胡雪岩……东家这是要下一盘大棋啊。”李铁柱喃喃道,随即猛地睁开眼,“钱贵,你带几个人,从今天起,什么都不用干,就给我钉死胡雪岩。他在汇丰银行待了多久,见了谁;去怡和洋行谈了什么事;甚至在堂子里请哪个买办吃饭,点了什么菜,我都要知道!”
“明白,李爷!”钱贵肃然应道。
接下来的日子,一张无形的情报网以上海为中心悄然撒开。李铁柱动用了这些年经营的所有关系——码头的包打听、租界的华捕、洋行里的华人职员、甚至胡雪岩下榻客栈的伙计。大量的信息碎片被汇集到李铁柱这里,再由他抽丝剥茧,拼凑出胡雪岩此次上海之行的全貌。
情况正如陈远所料,甚至更为急迫。胡雪岩此番压力巨大,左宗棠在西征筹备中屡次催饷催械,朝廷拨款却如挤牙膏般缓慢。他向汇丰、怡和等洋行询价,对方吃准他急需,不仅将最新式的后装线膛炮价格抬高了近三成,还附加了诸多苛刻条款,如要求以沿途厘金收入作为抵押,甚至隐隐有干涉采购其他物资的意图。胡雪岩虽表面谈笑风生,周旋自如,但李铁柱的人从他那几位贴身随从偶尔流露出的焦虑和私下抱怨中,捕捉到了他内心的焦灼。
“是时候了。”李铁柱看着手中汇总的情报,对钱贵吩咐道,“安排一下,明天午后,让‘亨通号’的货船在卸那批从广州来的‘南洋木料’时,‘不小心’掉一箱下来,箱子不要摔散,但要让人看清里面用油布包裹的东西。”
“亨通号”是李铁柱控制下,挂着英商旗号实则用于秘密运输特殊物资的船只。而那箱“南洋木料”里,装的正是两杆精心拆卸、伪装好的“远火二式”步枪,以及一小盒特制的金属定装子弹。
次日午后,外滩码头一如既往地繁忙。果然,“亨通号”在卸货时发生了小小的“意外”,一个沉重的木箱从吊索上滑落,砸在栈桥上,箱盖震开一角,露出了里面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和那个标记着特殊符号的子弹盒。这“意外”恰好发生在胡雪岩的马车途经码头,因前方车辆拥堵而短暂停留的时候。
胡雪岩的随从中不乏眼尖之人,立刻注意到了那与众不同的枪械造型和精致的子弹。随从低声在马车窗边禀报了几句。
马车内,身着团花马褂、手持翡翠鼻烟壶的胡雪岩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并未下车,只是淡淡吩咐:“去查查,那是什么船,哪家的货?那掉出来的东西,有点意思。”
以胡雪岩的能量,很快便查到了“亨通号”表面隶属于一家背景模糊的英资小洋行,而这家洋行近期与一个名叫李铁柱的华商过从甚密。李铁柱的名字,开始进入胡雪岩的视野。
几天后,在一场由汇丰银行经理举办的晚宴上,李铁柱“恰好”也在受邀之列。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李铁柱“偶遇”了胡雪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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