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达成的《中日台事专条》中,日本明确承认台湾及其所有附属岛屿“固为中国疆土”,承诺立即撤军,并赔偿清军军费库平银五十万两。虽然金额远不及后世《马关条约》的丧权辱国,但在当时,能让气势正盛的日本认错赔款,已属外交上的重大胜利。
消息传出,举国振奋。陈远之名,再次与“扬我国威”联系在一起。然而,陈远并未沉浸在胜利中。他密令沈葆桢、刘铭传,以防范未来为由,在台湾澎湖、基隆等要害之处,开始秘密修建新式炮台,炮位设计图纸直接来自西山制造局。同时,一批“远火二式”步枪和合格的教官被派驻台湾,帮助编练当地团练。他要将台湾,真正打造成一艘不沉的战舰,一枚钉在东南海疆的牢固钉子。
“通商银行”在天津正式挂牌成立。胡雪岩亲临剪彩,陈远虽未亲自出席,但其心腹李铁柱代表制造局,以重要股东身份亮相。银行的成立,标志着陈远-胡雪岩联盟的金融触角,开始尝试独立行走。
然而,利益的蛋糕越大,觊觎的目光便越多。李鸿章虽在台事上未直接发难,但其控制的轮船招商局和江南制造局,明显加强了对相关领域原料、人才的争夺。市面上开始出现关于“通商银行”资金来路不明、制造局“与民争利”的流言。更有甚者,都察院收到匿名举报,参劾陈远“利用军功,私占矿脉,结交巨贾,意图不明”。
这些攻击并未能动摇陈远的根本,却像嗡嗡作响的蚊虫,令人不胜其烦。陈远知道,这是旧势力反扑的开始。他指示李铁柱和胡雪岩,一方面加强自身账目和业务的合规性(至少在明面上),另一方面,利用商业手段,对某些跳得最欢的官员相关产业进行精准的商业打击。经济领域的暗战,悄然升级。
额驸府内,喜悦与一丝隐忧交织。灵汐确诊有孕了。
这本是大喜之事,太后、皇上赏赐不断,恭亲王等王公也纷纷道贺。陈远表面上欣喜,内心却更加沉重。这个孩子的到来,将他与皇室、与这个旧时代捆绑得更加紧密。他追求的“再造”之路,注定充满颠覆与风险,这个孩子,未来是软肋,还是希望?
灵汐察觉到了他深藏的情绪。一晚,她倚在榻上,轻声道:“夫君,无论前路如何,妾身与腹中骨肉,总是与你一同的。这孩子,流着你的血,也流着爱新觉罗家的血。或许……这便是天意,要让你我与这大清,真正融为一体,方能行那破立之事?”
她的话,如同春风,稍稍化解了陈远心中的冰结。他握住她的手,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福晋放心,我必竭尽全力,为你们,也为这天下,闯出一条新路。”
然而,就在府内因添丁之喜而忙碌准备时,一封没有落款、盖着奇异海船火漆印的信,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陈远书案上。信的内容依旧简短,却带着一丝不同以往的热切:
“闻君东南挫倭,西北定疆,威名赫赫,妾心亦与有荣焉。南洋基业初具,船厂已成,然欧陆列强舰炮技术日新月异,差距犹在。偶得一份泰西最新‘铁甲舰’部分构想图,纷繁复杂,难以索解,思及君处或有人才……知君新婚燕尔,事务繁忙,本不该叨扰,然机遇稍纵即逝,望君念及旧谊,施以援手。知名不具。”
是杨芷幽。她似乎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他的动向,并且,在技术积累上,也遇到了瓶颈,甚至开始尝试接触最前沿的铁甲舰技术。这份“构想图”像是一份考卷,也像是一根再次抛来的纽带。
陈远看着信,又望向窗外灵汐院落的方向,眉头微蹙。南洋的线,从未真正断过,此刻,又该如何处置?旧情、技术、海外布局与眼前的家庭、权力,再次交织成一道复杂的难题。潮水汹涌,托举着他高升,却也带来了更多、更隐秘的暗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