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太平军小头目的小工程师

第217章 夜叩(上)

杨芷幽跪在床板边,用手背试了试孩子的额头,声音哽咽:“三天了……起初只是咳嗽,在船上就有些不妥,靠岸后愈发厉害。昨日开始高热不退,喂过些草药汤水,都吐了……午后……午后便昏昏沉沉,唤也唤不醒……”她猛地抓住赵德山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赵师傅,我在福州举目无亲,船政局里的人只当我是寻常流民雇工……我认得你,知道你是西山来的,是他的人!求你想想法子,救救海儿!救救他!”

海儿?陈海!

赵德山脑中“轰”的一声,先前所有的猜测被证实。这不仅是那位神秘的杨姑娘,这孩子……竟是陈大人的骨血!难怪大人当年那般消沉,难怪冯总管讳莫如深!这简直是泼天的大事,也是泼天的风险!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手握住杨芷幽颤抖的手腕,触手一片冰湿。“杨……杨姑娘,你先别急。”他用了旧称,试图让她镇定,“孩子病重,需立刻延医诊治。但这船政局内人多眼杂,深更半夜,如何去找郎中?就算找到,又如何解释你母子来历?”

杨芷幽眼里的光黯了一下,随即又燃起更炽烈的决绝:“我知道凶险……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海儿……赵师傅,你若不敢,我不怨你。只求你……求你指条明路,告诉我,这福州地界,有没有……有没有能靠得住的人,或者隐秘的去处?我……我还有些细软……”她说着,就要去掏怀里一个干瘪的布包。

“且慢!”赵德山止住她的动作,心念急转。救,风险巨大,一旦泄露,自己性命不保,更可能将远在北京、已然处境艰难的大人拖入万劫不复之地。不救……且不说良心难安,若这孩子真有个三长两短,日后大人得知,又会如何?何况,这母子二人能找到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极端信任,也是一种无法推卸的牵连。

刘水生端着温水过来,看着师傅凝重的脸色,又看看床上气息微弱的孩子和几近崩溃的女子,低声道:“师傅,孩子耽搁不起。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赵德山看了一眼跟随自己多年的徒弟,又看向杨芷幽那双饱含血丝、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他想起离京前陈大人那句“眼睛要看得宽些”,忽然有了一丝明悟。大人是否早已预料到,或者说,一直在等待着某种来自南方的联系?只是没想到,这联系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出现。

“杨姑娘,”赵德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孩子,我们尽力救。但你须听我安排,一步不能错。”

他转向刘水生:“水生,你悄悄出去,别走正门,从后面矮墙翻出去。去后街‘济生堂’敲侧门,找李掌柜。就说……就说西山来的赵师傅急症,需他带着退热安神的药材,亲自来一趟。他若问细节,只说我头痛欲裂,呕吐不止,像是中了暑气又感了风寒。记住,只看他神色,别提孩子,别提妇人。”

“济生堂”是西山制造局在南方几条隐秘药材采买渠道之一,李掌柜受过陈远恩惠,口风甚紧,但知根知底有限。赵德山此举,是在不暴露杨芷幽母子存在的前提下,试探能否获取最急需的医疗帮助,同时也是对这条隐秘渠道可靠性的一次紧急测试。

“明白!”刘水生重重点头,立刻转身,动作轻捷如狸猫,消失在房门后的阴影里。

屋内,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

赵德山拉过唯一一把椅子,坐在离门不远不近的位置,既能照看床上的孩子,又能警惕门外的动静。他看向依旧跪在床边的杨芷幽,缓声道:“杨姑娘,你也起来,喝口水。现在,把你如何到此,以及……孩子父亲可知你们境况,拣紧要的,跟我说说。”

他必须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夜叩,背后究竟牵连着多深的海,多险的浪。

杨芷幽缓缓站起身,没有去接赵德山递过来的水碗。她只是望着床上昏睡的儿子,侧脸在昏黄灯光下如同石刻。

“荷兰人的炮舰毁了我们在婆罗洲的寨子……”她的声音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弟兄们死伤离散……我带着海儿和最后几十个亲随,抢了一条船,想北上寻一处安身之地……途中遇到风暴,又遭海盗……到福州时,只剩七八个人了。为了避人耳目,也为了给海儿求条活路,我们化整为零,我混进船政局做杂工,其他人……散在城外各处,约定暗号联系。”

她停顿了一下,呼吸变得粗重:“他……不知道。自南洋一别,再无书信往来。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若非海儿病重,我断不会来寻你们西山的人……”话语中带着决裂后的冷硬,但那份深藏的苦涩与无奈,却难以掩饰。

赵德山默默听着,心中波澜起伏。南洋基业覆灭,流落至此,与大人彻底失联……这境况,比想象中更糟。

“孩子的病,恐怕不仅仅是风寒。”赵德山沉吟道,“一路颠簸,惊惧交加,食水不洁,都可能致病。李掌柜若来,也只能先退热稳神,若要根治,需明医仔细诊断,还得有好药调理。这船政局,你们不能再待了。”

杨芷幽猛地转头看他,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你有去处?”

赵德山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起了另一条线——大人离京前曾极其隐晦地提过,若在闽海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坎”,可往东南方向寻“避风的礁石”。当时他全然不解,如今结合这突如其来的母子,再联想到近来隐约听闻的、关于大人在海外另有安排的极秘密传闻……

“或许有。”赵德山字斟句酌,“但需时间安排,更需万全之策。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孩子熬过今晚。”

就在这时,床上昏迷的幼童陈海,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呼吸像是破旧的风箱。

杨芷幽扑到床边,徒劳地轻拍孩子的背,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赵德山握紧了拳,望向紧闭的房门。

夜还很长,风浪,才刚刚开始。而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北京城,对此一无所知的陈远,或许正在灯下,推演着朝鲜的棋局,却不知命运最沉重的一子,已悄然落在了南方的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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