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光芒在冷志军紧闭的眼睑上投下晃动的阴影,仿佛他内心激烈交战思绪的外化。娅丹那双充满悲怆与渴望的眼睛,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与妻子胡安娜温柔信赖的目光、儿子冷峻咿呀学语的可爱模样,交替闪现,激烈碰撞。
一边是沉甸甸的、如同再造的救命恩情,以及对一个孤独灵魂最深切悲悯的理解;另一边,是他对家庭坚定不移的责任与忠诚,是他身为人夫人父不可逾越的道德底线。
两种同样强大、同样不容置疑的力量,在他胸腔里拉扯、撕拽,几乎要将他的人格生生撕裂。冷汗,不知不觉间浸湿了他刚刚换上的、用娅丹储备的柔软兽皮简单缝制的内衫。
他回想起自己重伤濒死时,那种坠入无边黑暗的冰冷与绝望。是娅丹,这个与山林融为一体的女子,用她最原始也最直接的方式,将他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了回来。她本可以对他视而不见,任他自生自灭,这对她而言或许才是最“正常”的选择。但她没有。她付出了风险,付出了珍贵的草药,付出了精力的照料。
这份恩,重于泰山。
他又回想起娅丹描述独自面对四季轮回、伤病缠身、以及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与对消亡恐惧时,那颤抖的声音和眼中深切的悲凉。那不是一个贪婪的索取,而是一个生命在绝境中,对存在意义和情感联结的最后祈求。拒绝她,等同于亲手掐灭她眼中唯一的光芒,将她推回那令人窒息的永恒孤寂之中。这份残忍,他于心何忍?
可是安娜呢?那个在家中期盼他归去的妻子,那个将他视为全部依靠的女人。他怎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哪怕动机是为了报恩,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对婚姻誓言的背叛,是对他们之间纯洁感情的玷污!还有峻儿,他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孩子?
“……我……有妻子……有孩子……不能……” 他之前拒绝的话语,此刻在脑海中回响,却显得如此苍白和无力。在生死恩情与灵魂孤独面前,世俗的伦理约束,似乎变得有些遥远和……奢侈?
不!冷志军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个危险的念头。责任就是责任,底线就是底线,不能因为处境特殊就轻易动摇。
他睁开眼,看向对面的娅丹。她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低着头,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她没有再催促,也没有再解释,只是静静地、固执地等待着,仿佛他的决定,将直接决定她未来生命的色彩是继续灰暗,还是能拥有一丝微光。
冷志军的目光扫过这个简陋却充满生活智慧的山洞,扫过那些粗糙却实用的工具,扫过娅丹那双因为长期劳作而布满细茧却灵巧无比的手。这是一个多么顽强而又多么脆弱的生命啊!她凭借一己之力,在这蛮荒之地挣扎求存了这么多年,她值得拥有一份慰藉,哪怕这份慰藉的获取方式,是如此惊世骇俗。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
这并非男女之情,更非欲望驱使。这更像是一种……在极端环境下,基于巨大恩情和深切悲悯,而达成的一种特殊的、关乎生命延续的“契约”。一种超越了世俗情爱、更加原始、也更加沉重的……责任转移。
他用一种全新的、极其复杂的目光,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娅丹。她不再仅仅是一个神秘的野人,一个救命恩人,而是一个他必须对其未来负起某种特殊责任的……生命共同体。
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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