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没了，就不是意外。”
“我马上报了警，要求重新立案。”
“当时负责案子的警察，觉得我一个小孩儿在胡闹。”
“是我……是我跪在地上求他们，他们才勉强同意，重新勘查现场。”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年，跪在地上，只为给唯一的亲人讨一个公道。
这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人心头发堵。
“后来呢？”吴珩问。
“后来，我在阳台的管道上，发现了一个很模糊的鞋印。”
“那个印子很特别，是一种很便宜的杂牌胶鞋。
鞋底花纹磨损得很厉害，右脚的后跟位置，缺了一小块。”
刘毅的叙述越来越流畅，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我们家是老式小区，附近就一个农贸市场，很多干体力活的人，都喜欢穿那种鞋。”
“我就拿着拓下来的鞋印照片，去那个农贸市场，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找。”
“找了两天。”
“终于让我在一个卖水产的摊位上，看到了完全一样的鞋。”
“穿鞋的，是摊主的儿子，叫钱小伟。”
“二十岁，没工作，天天泡在网吧里，没钱了就跟家里要，要不到就吵架。”
“邻居都说，案发前一天，他还因为上网费的事，跟他爸妈吵得特别凶。”
所有人都听得入了神。
这已经不是一个受害者的陈述了。
这是一个预备刑警，对他人生第一桩案件的复盘。
冷静，缜密，观察入微。
“我把线索告诉了警察。”
“他们一开始还不信，觉得我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后来去网吧调监控，才发现钱小伟在案发时间段，确实离开过一个多小时。”
“而且，他家就在我们那栋楼的后面，对地形非常熟悉。”
“抓他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刘毅的拳头又攥紧了，骨节泛白。
“我们冲进那个黑网吧的时候。
他正戴着耳机，在那吼‘速度推塔啊！’。”
一句网络热梗，从刘毅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血腥的寒意。
“他被按在桌子上的时候，屏幕上刚刚跳出‘defeat’的字样。”
“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还骂我们耽误他翻盘了。”
苏婉仪气得胸口起伏：“这种人渣！”
“他身上，当场就搜出了两千多块钱现金。”
“剩下的钱，全被他充了游戏，买了皮肤。”
刘毅的语气依旧平静。
“审讯的时候，他全招了。”
“就是没钱上网了，知道我奶奶一个人住，就顺着管道爬上去，想偷点钱。”
“没想到被我奶奶发现了，他一慌，就推了我奶奶一把。”
“他甚至不知道我奶奶已经死了。”
“偷了钱就跑回网吧，继续他的游戏。”
“警察问我，要不要进去跟他说几句话。”
“我说好。”
刘毅抬眼，看着吴珩。
“我没打他，也没骂他。”
“我就是走到他面前，告诉他。”
“你偷走的那些钱，是我奶奶给我爸守了十一年的抚恤金。”
说完，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所有的队员，此刻看他的眼神全都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同情、震惊，以及……敬佩的眼神。
在巨大的悲痛和仇恨面前。
他没有被情绪吞噬，而是选择了最冷静、最理性的方式，亲手将凶手绳之以法。
这份克制和坚韧，远比任何搏斗技巧都更具力量。
苏婉言眼圈红了。
林疏影则静静地看着刘毅。
她能感觉到，在那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片早已冻结的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