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寂忽然睁开了眼。
那双深渊般的鬼帝之瞳里,没有一丝光亮,唯有一线细微的金焰,正在瞳孔最深处缓缓游走,妖异而炽烈。
他松开了与凤栖梧紧握的手,独自向前踏出一步,任由噬神口的恐怖黑风撕扯着他身上华美的帝袍。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刀锋在墓碑上刮擦,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你说她死了?”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一枚狰狞的魂钉虚影若隐若现,其上缠绕的,正是凤栖梧那抹独一无二的赤金血气。
“可她的血,还在我的经脉里烧。”
话音未落,他竟做出一个令所有人都肝胆俱裂的举动——主动朝着那足以吞噬一切的噬神口边缘走去。
“疯了!夜大人疯了!”有人失声尖叫。
“不!”柳青璃猛然醒悟,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他不是疯了!他是要把自己当成‘容器’,让主上……从他的魂海里重生!”
这就是双生契的真正用法!共死,亦可共生!
柳青璃当机立断,立刻从怀中取出最后一瓶晶莹如泪的“亡者泪露”,将其与早已备好的破妄丹灰烬混合,猛地洒向归墟大地!
“所有人,闭气凝神!接下来的三息之内,无论看到何等幻象,都绝不能动!”
随着她的指令,夜玄寂的身躯已然被噬神口的黑风撕扯得开始崩解。
然而,就在他魂体即将被彻底吞噬的前一刹那,一股强大到令天地都为之颤抖的意志,自他的魂核最深处悍然爆发!
那不是鬼帝的阴冷,而是始祖的霸烈!
是凤栖梧那被隐藏起来的、完整的神念!
她借由双生契的逆流通道,以夜玄寂的魂体为跳板,在敌人最松懈、最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刻,如一道撕裂永夜的惊雷,重返战场!
轰——!
凤栖梧的眼,在夜玄寂破碎的身影之后,骤然睁开!
那一刹,万籁俱寂。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云霄,那柄在不远处哀鸣的劫烬剑,仿佛受到了最神圣的召唤,化作一道流火,自行飞回她的手中。
她握住剑柄,冰冷的触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她甚至没有看一眼身后正在重组魂体的夜玄寂,只是将淡漠而冰冷的目光投向那仍在疯狂吞噬的噬神口,以及其后方的天魔殿。
她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带着审判般的威严。
“你说,要吞归墟?”
下一瞬,她猛然挥剑。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繁复的法则,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横劈。
一道贯穿天地的赤金剑气,如创世之初的第一缕光,悍然斩向那漆黑漩涡的最中央。
“那我,便先斩了你的嘴。”
剑锋所至,虚空凝固。
那足以吞噬神明的噬神口,在接触到剑气的瞬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随即轰然炸裂!
黑色的毁灭能量疯狂倒卷,反冲之力如亿万座神山崩塌,狠狠撞在天魔殿之上,瞬间便将那座巍峨魔殿的半边建筑震成了齑粉!
而在漫天飞扬的废墟与尘埃之下,一本被烈焰灼烧得焦黑的《古凰录》残卷,缓缓飘起。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其封面上,一行崭新的血色小字,凭空浮现。
“当执剑者不再惧死,轮回便成了囚笼。”
字迹渐渐隐去,残卷化为飞灰。
凤栖梧握着劫烬剑,面无表情地朝着天魔殿的废墟缓步走去。
她身后不远处,夜玄寂的身影终于重新凝聚成形,他踉跄地跟上她的脚步,垂在身侧的宽大袖袍下,正有一滴又一滴浓稠如墨的黑血,不断滴落,悄无声息地渗入脚下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