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身崩裂的巨响并非来自砖石,而是源于法则。
那是一种支撑了万古谎言的根基,在无可辩驳的真实面前,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无数肉眼不可见的裂痕,如蛛网般瞬间爬满了镜心塔的每一寸空间,从塔尖的青铜古铃,一直蔓延到深埋地底的基石。
篡改历史,扭曲因果,这本就是逆天之举,如今真相的洪流奔涌而至,便是天道清算之时!
“啊——!”
殿门之外,那无穷无尽的审判使军团,在同一时刻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
那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信仰被连根拔起的剧痛。
他们脸上那副悲天悯人的神圣面具,此刻如被重锤敲击的瓷器,寸寸碎裂,簌簌掉落。
面具之下,并非什么庄严神只,而是一张张因恐惧与错愕而扭曲的凡人面孔。
真实的历史光雨,对他们而言,是最恶毒的诅咒。
每一缕光点落在身上,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烫进他们的神魂深处。
“我……我亲手将爱慕我的师妹推入魔窟,只为换取宗门长老之位……”另一名审判使浑身抽搐,口中不断重复着自己一生中最肮脏、最不堪的背叛行径。
他们毕生所信奉的,是“始祖有罪,裁决为公”的伪典。
可当始祖那从未言说的孤独与牺牲,化作最直接的画面烙印在他们脑海时,他们赖以为生的“正义”,便成了最可笑的谎言。
谎言一破,他们存在的意义便随之崩塌,神魂开始了不可逆的自我湮灭!
殿堂之内,南宫玥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心血,整个人瘫软跪倒。
她手中那面已然裂成数块的古老龟甲,此刻正散发着滚烫的温度。
她死死攥着碎片,任由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七窍之中都渗出了细密的血丝,双眼却死死盯着被凤栖梧抱在怀里的“不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力竭地喊道:
“始祖!它们……它们不是单纯想抹黑您!它们……是怕!是怕‘被记住的善’,会成为新天道的根基!他们要的……是一个只有‘罪与罚’的世界!”
这声啼血的呐喊,揭开了敌人最深层的恐惧。
“原来……是这样……”柳青璃的脸色已然苍白如纸,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灵力,指尖轻点,将那株刚刚破土而出的涅盘树幼苗,引入“不忘”的襁褓之中。
翠绿的根须如温柔的丝带,瞬间缠绕住婴儿小小的身躯,将外界那汹涌而来的、庞杂的信念之力,进行着最后的过滤与梳理,防止“不忘”的神魂因承受不住这万民愿力而崩解。
她清晰地感知到,此刻在婴儿体内流转的,早已不单是纯粹的记忆光点,而是千千万万生灵,在看到真实历史后,重新凝聚的、对“凤栖梧等于守护者”这一概念的集体认知烙印。
这股力量,正在重塑“不忘”的根骨,也正在定义着新纪元的法则雏形。
“她不是一个被动接受力量的容器……”柳青璃喃喃低语,”
话音刚落,她脑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断裂。
巨大的信息流与超负荷的灵力消耗,让她的识海掀起滔天巨浪,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她倒下的瞬间,那根陪伴她一生的碧玉药杵,“啪”的一声,碎成了漫天齑粉。
无妄殿的入口,已然化作一片血肉磨坊。
宋惊鸿背靠着殿门,如一尊钉死在原地的山峦,纹丝不动。
他手中的白骨战刀,早已断成数截,身上更是插满了审判使临死前引爆的“定罪钟”碎片,每一块碎片都在不断震荡,试图瓦解他的战意与忠诚。
一名只剩下半截身躯的审判使,挣扎着爬到他的脚边,脸上带着一种癫狂而快意的狞笑:“呵呵……你们赢不了的……只要世人心中还存有对强权的畏惧,只要他们还相信‘裁决即暴政’……你们就永远……是叛徒!”
宋惊鸿垂下眼帘,猩红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地瞥了他一眼。
“那又如何?”
他抬起脚,重重踩下!
“砰!”
那颗头颅如西瓜般爆开。
“那我就用我这三百战魂的命,替万界,重新写一遍‘正义’这两个字!”
他发出震天的怒吼,话音未落,他身后那根作为军团信标的脊骨,最后一丝能量轰然炸开!
三百道忠魂遗骸所化的虚影,在这一刻冲天而起,他们没有去攻击敌人,而是在宋惊鸿的身后,以残破的身躯互相交错、重叠,硬生生筑起了一道顶天立地的魂之壁垒,死死挡住了塔内因法则崩坏而反扑的、那股足以吞噬一切的邪念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