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的搏动,微弱如心跳,却又阴冷如蛇信,让柳青璃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这灰烬里,有东西还“活”着!
她正要凝神细查,一股熟悉的、仿佛能冻结万物的幽冥气息自身后悄然降临。
柳青璃猛地回头,只见夜玄寂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归墟台的边缘,身形如融入夜色的孤峭山岩。
他手中的劫烬剑,剑锋依旧暗沉,唯有那剑穗末端,似乎比去时多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异色。
柳青璃的医者本能让她瞳孔微缩。
她一步跨出,不顾男女之防,径直抓向那柄凶剑的剑穗。
夜玄寂眉峰一蹙,却并未闪躲,任由她纤细的指尖捻起了那缕黑沉沉的剑穗。
剑穗上,一滴早已凝固的、米粒大小的血珠正附着其上,色泽猩红,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的晶莹。
这并非打斗中溅上的鲜血,更像是……一滴血泪。
“这是什么?”柳青璃的声音透着警惕。
夜玄寂幽蓝的瞳孔深不见底,并未回答。
柳青璃不再追问,指尖泛起一缕柔和的青色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那颗血泪凝珠之中。
一段破碎、凌乱,却饱含着无尽悲悯与挣扎的记忆碎片,瞬间冲入她的识海!
那是千年前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凤家一个偏远支脉的院落里,一个女婴呱呱坠地。
她的哭声微弱,天生经脉闭塞,被族人视为不祥。
就在接生婆准备将她遗弃于风雪中时,一道黑影无声地出现在摇篮边。
那时的夜玄寂,气息比现在更为狂暴冰冷,他俯瞰着那孱弱的婴孩,眼中是化不开的死寂。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女婴眉心那一抹淡不可见的凤羽印记时,那死寂的眼底,竟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波澜。
“……此子有她的影子。”他低沉的嗓音,仿佛叹息。
他伸出手指,指尖并非点出杀机,而是凝结出一枚小小的、由纯粹魂力构成的护命符,悄无声息地打入了女婴体内。
“不该……活在恨里。”
记忆到此中断。
柳青璃却如遭雷击,猛然松手,踉跄后退一步,满眼震骇地看着夜玄寂。
原来如此!
原来他早就知道!
他不是在袖手旁观,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孤独地对抗着那一场席卷了整个家族的集体背叛!
他守护的,是凤家那些不该被仇恨玷污的、真正无辜的血脉!
就在此时,宋惊鸿的身影如疾风般掠上归墟台,单膝跪地,声音沉肃:“主上!属下已按您的吩咐,封锁祖祠外围三日。期间,所有曾参与祭祀、试图靠近‘共罪池’旧址的族人,无论修为高低,皆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幻觉。”
他取出一枚留影玉简,双手奉上:“这是他们陷入幻觉后的呓语,内容惊人地一致。”
玉简被催动,一道道虚幻的人影浮现,他们面容扭曲,眼神涣散,口中反复低语着同一句话:
“我本不想签……真的……可她说,她说她愿意死……”
“是啊,始祖亲口说的,她愿意为家族而死……”
“是她自愿的!不是我们的错!”
“她说”?
柳青璃心头一凛,凤栖梧从未说过这种话!
“伪愿噬主。”一旁,始终沉默的阿骨打忽然开口,他掌心托着几枚沾染了地气的古铜钱,卦象混沌而狰狞,“好一个歹毒的计策。他们不是被迫,而是急于寻找一个让他们心安理得的借口。所以,有人伪造了‘始祖的意愿’,让他们自愿地,将自己的懦弱与罪责,理直气壮地转嫁给了主上。”
一时间,归墟台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那哭泣的披麻戴孝之人,那句“她说她愿意死”,像两根毒刺,扎在众人心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凤栖梧身上,等待着她雷霆震怒,下令追查。
然而,凤栖梧的神情却平静得可怕。
她没有去看那留影玉简,更没有追问那哭泣之人的身份。
她只是缓缓转身,对着虚空中的归墟戒轻声道:“取物。”
一枚尘封已久的断裂玉锁,悄然浮现在她掌心。
那是一枚婴儿长命锁,玉质温润,却从中断为两截,上面用古老的凤族文字,清晰地刻着两个字——“栖梧赐”。
这是她当年亲手所赐,送给一个天赋出众、她颇为喜爱的后辈孩童的。
那个孩子,后来成了凤家的一代天骄,也是……最早主张将她献祭的十位核心族人之一。
凤栖梧托着这枚断锁,走到归唤心钟下。
此钟并非法器,而是她用来与血脉后裔产生最深层共鸣的灵物。
她屈指,在那斑驳的钟身上,轻轻敲了三响。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