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色阵图仿佛活了过来,在南宫玥那双清澈却已失去焦距的眼眸中疯狂燃烧、旋转、放大,每一根线条,每一个节点,都像是用烙铁生生烫进了她的神魂深处。
“噗——”
她猛地向前一扑,指尖划破长空,竟以心头精血为墨,以归墟台光洁如镜的地面为纸,在昏死前的最后一刻,用尽所有生命力,疯狂地绘制起来!
那不是画,是燃烧的生命在书写最后的遗言!
血线交错,繁复诡谲,一座深埋于地底的邪恶祭坛剖视图,以一种惊心动魄的方式被复刻于众人眼前。
九个闪烁着不祥光芒的血色光点,被她重重圈出,旁边是鬼画符般潦草却又清晰的古字——九重因果锁!
“子时……子时前三刻……破不开第一锁……”南宫玥的声音已不成调,如同漏风的残破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星子,“阵……阵成……三百族人……魂飞魄散……永……永罪之灵……”
话音未落,她身体一软,彻底栽倒在地,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身上流逝,唇色瞬间化为死寂的青紫。
“玥儿!”柳青璃惊呼一声,闪身过去,几根银针疾刺入南宫玥心脉大穴,同时一颗续命金丹被强行喂入她口中,这才勉强吊住了她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来不及了!”柳青璃猛然抬头,眼中满是决绝,“主上,必须立刻动手!”
她回身对身后待命的医修们厉声下令:“将所有‘清魂汤’分装入‘破瘴香囊’,传讯金羽堂,以百只飞鸢送往祖陵周边所有村落,告诉他们,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门,只需将香囊悬于门前!”
这是要以归墟戒中的灵药,强行造出一片不受邪阵牵引的“净土”,保护那些被蒙蔽的无辜族人!
与此同时,凤栖梧的目光已然落在了那幅血腥的阵图之上。
她的眼神冷得像万载玄冰,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
“阿骨打。”她淡淡开口。
“属下在!”阿骨打一步踏出,脸色凝重如铁。
他看着地上那幅用生命绘出的阵图,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阵法之恶毒,之精密,远超他生平所学。
“按图索骥,以归墟戒中那块‘断缘石’为阵心,引七十二村香炉灰烬为引,布‘逆转乾坤阵’。”凤栖梧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我要你,在三刻之内,切断第一重因果锁与地脉的连接。”
阿骨打心头一震,逆转乾坤阵?
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禁阵,稍有不慎,便是引动天地法则反噬,施术者神魂俱灭的下场!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属下,遵命!”
他当即盘膝而坐,双手结印,那块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断缘石”悬浮于他身前。
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七十二包由飞鸢紧急送回的香炉灰烬被同时撕开,灰白色的粉末冲天而起,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向着断缘石汇聚。
“宋惊鸿。”凤栖梧的视线转向另一侧。
“末将在!”宋惊鸿单膝跪地,战意昂扬。
“率三十死士,伪装成‘清源派’的祭品押运队,将这口棺材,给我送进祖陵内殿。”凤栖梧玉指一弹,那副星辰砂棺椁便呼啸着飞至宋惊鸿面前,“棺中,藏有三百枚‘破妄针’。”
宋惊鸿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这是要上演一出引蛇出洞、中心开花的绝妙好戏!
“夜玄寂。”最后,她的目光望向了那道一直静立于夜色中的鬼魅身影。
两人视线交汇,无需多言。
夜玄寂微微颔首,身形一晃,已化作一缕比黑夜更深沉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大地。
他一人,便是一支幽冥大军。
“今晚子时,”凤栖梧缓缓站起,俯瞰着台下各司其职、紧张忙碌的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霸道,“本座要收利息了。”
祖陵之外,地脉深处。
一条完全由怨念、尸水和无数亡魂碎片凝聚而成的黑色冥河,正环绕着整个地宫缓缓流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与死气。
任何生灵一旦触碰,便会被瞬间侵蚀,化为河中一缕新的怨魂。
夜玄寂的身影自虚空中浮现,他看了一眼这条恶毒的护城河,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没有选择强行突破,而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劫烬剑。
剑身之上,无数细密的亡语真言如活物般流淌。
他手腕一沉,将劫烬剑的剑尖,轻轻插入了冥河的河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叹息。
“嗡——”
劫烬剑上,那些积攒了无数岁月的亡魂悲鸣、临终遗言、不甘诅咒,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无形的音波,以剑身为中心,沿着整条冥河疯狂扩散开去!
这些声音,与冥河中那些浑浑噩噩的亡魂碎片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一时间,遍布祖陵各处、双目赤红的守阵傀儡,身体齐齐一僵!
他们原本麻木的眼神中,竟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挣扎与痛苦。
“你们也曾是凤家儿郎……”
夜玄寂冰冷而低沉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时空,精准地在每一个傀儡的识海中响起。
“……忘了么?”
另一边,通往祖陵的必经之路上。
一支由“清源派”弟子押运的队伍,正抬着一口巨大的棺材,行色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