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诡异的黑色晶石,并未随着宿主的死亡而寂灭。
它在污血与烂肉之间微微一颤,竟如拥有生命的活物般,开始缓缓游走,其上流转的不祥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每一次闪烁,都试图重新勾连那条被凤栖梧强行关闭的虚空通道。
阿骨打眼神一凝,蒲扇般的大手猛然拍下,却在距离晶石一寸之处停住。
他手掌翻转,一块布满古老图腾、重逾万钧的镇界石碑瞬间放大,轰然压下,将那片区域彻底封锁。
“嗡——”
镇界石碑剧烈震颤,显然那枚小小的晶石仍在负隅顽抗。
阿骨打双目圆瞪,土黄色的神光自瞳孔深处亮起,仿佛能透视地脉,直抵核心。
他脸色骤变,喉头滚动,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沙哑干涩,猛地抬头望向高台上的凤栖梧。
“老祖!”他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却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颤抖,“这……这蛊虫之内,藏着一缕凤姓血脉的气息!它极其古老、稀薄,并非来自我族现存的任何一人,更像是……像是用某种血晶的投影炼化而成!”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令在场所有人神魂俱颤的推断:“属下方才以祖脉龙灵追溯其源,这股气息的根源……与当年您镇压于归墟守碑之上,那些被刻下名字的叛逆者……同源!这血,是用他们的骨灰炼的!”
用叛徒的骨灰,混杂着一丝古老血脉投影,炼制成打开家门的“钥匙”?
这是何等恶毒、何等亵渎的手段!
不等众人从这惊人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另一边盘膝调息的南宫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倒下,幸而被身旁的柳青璃及时扶住。
她脸色惨白如纸,双目圆睁,里面满是未消的恐惧。
“我看到了……”她抓住柳青璃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就在那扇【始祖安寝】的石门前……一场……一场祭祀……”
在她的追溯梦境中,那片无尽的黑暗深处,宏伟的石门静静矗立。
门前,数十道身穿凤家上古长老服饰的身影,正以最虔诚的姿态跪伏于地,反复叩首。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却毫无生气,赫然是一具具被精心操控的傀儡!
在这些傀儡中央,一座由无数神魂碎片堆砌而成的祭坛之上,赫然躺着一具躯体。
那具躯体,无论是容貌、身形,甚至连沉睡时微蹙的眉心,都与凤栖梧本人别无二致!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心口处,赫然插着半截锈迹斑斑的断剑——那正是“劫烬”的另一半!
就在南宫玥试图看得更清时,那道熟悉的斗篷人声音,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响起,带着一丝癫狂与得意的嘲弄:“看到了吗?这具由万千凤血后裔怨魂与始祖一丝遗落神性炼成的‘归源体’,才是天命所归!只要……只要让她踏入你们真正的家门,承了凤家的气运,她,便是这万界公认的新始祖!”
“而你,凤栖梧,”那声音仿佛能穿透梦境,直刺现实,“不过是一个被时代遗弃的残魂罢了!”
话音未落,南-梦境中的画面骤然扭曲,一股强大的反噬之力循着她窥探的视线逆流而上,狠狠轰击在她的识海!
“噗!”南宫玥再度呕血,骇然道:“他……他在利用我的梦境,反向定位涅盘神树的位置!”
“放肆!”柳青璃面罩寒霜,当机立断,一手按在南宫玥天灵盖,另一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吟诵凤族秘传的《清源祷文》。
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启明灯自她掌心浮现,灯焰呈纯净的金色,光芒柔和而神圣,意图净化南宫玥识海中被植入的邪念坐标。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祷文的吟诵,那金色的灯焰非但没有稳定下来,反而剧烈摇曳起来。
灯火的倒影投射在光滑如镜的殿堂地面上,映出的,却不是柳青璃施法的身影!
那倒影里,一道身披猩红如血的华丽长袍、容貌与凤栖梧一般无二的“凤栖梧”,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嘲讽的微笑,隔着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冷冷地注视着她们!
“不好!”柳青璃瞳孔猛缩,当即切断法阵,任由法力反噬震得自己气血翻涌。
她霍然转身,对着主位上那道真正的身影急报:“老祖!敌人已经将伪像的气息,通过祭祀与血脉诅咒,强行接入了我族的祭祀体系!这盏启明灯,辨不清真伪了!若不立刻斩断这层联系,七日之内,连沉睡在祖陵中的历代英灵,恐怕都会认错主人!”
届时,凤家气运倒流,万世基业,将为他人做嫁衣!
这阴谋一环扣一环,从实体入侵到血脉诅-咒,再到信仰篡夺,歹毒至斯,闻所未闻!
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然而,高居于始祖宝座之上的凤栖梧,听完这一连串的坏消息,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意。
她绝美的唇角,反而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也极冷的笑意。
那笑容,是看穿了跳梁小丑所有把戏后的漠然与不屑。
“有点意思。”她轻声自语,随即缓缓起身,莲步轻移,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走入了祖陵最深处,那间唯有历代家主方能进入的“铭血殿”。
殿堂中央,是一座血玉祭坛,墙壁上则悬挂着一幅顶天立地的巨大卷轴,那便是凤家的族谱长卷,其上每一个名字,都曾是叱咤一方的人物。
凤栖梧来到祭坛前,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抚过手上的归墟戒。
光芒一闪,一枚早已干涸、凝固成暗金色的血珠,静静地出现在她掌心。
这枚血珠看似毫不起眼,却在出现的瞬间,让整座铭血殿内所有沉睡的血脉烙印都为之颤动、臣服。
这,正是她荒古时代自碎神格、跌落归墟前,亲手剥离出的一滴本源精血,是她作为“凤栖梧”这个存在的最初、也是最终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