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并指为诀,凌空一点。
“传令下去——今夜子时,祖城中央设‘长明火祭’,点燃归墟梧桐心火,照彻九幽,贯通祖脉,不许关灯。”
“我要让所有迷途之魂,都看见回家的路。”
“也要让那些躲在天门之后的蛀虫……看看,她们最怕的人,回来了。”夜风如刀,割裂玄天大陆北境的沉寂。
宋惊鸿踏空而行,黑甲覆身,战魂旗在背后猎猎作响。
他身后,八百战魂军呈雁翼列阵,神识如网铺开百里,扫过每一寸山林、每一道沟壑。
凤家祖城虽已布下长明火祭之局,但敌在暗处,谁也不知那些藏于云端之上的“守墓人”会以何种手段反扑。
忽然,前方荒原上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阴气波动——不是死气,而是被强行封印的灵魂残响。
“停。”宋惊鸿抬手,眸光一冷。
三人尸首横陈于枯河滩上,衣袍尚新,佩剑未折,竟是邻近三大宗门的内门弟子。
他们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去,可七窍皆被赤蜡封死,耳道、鼻孔、唇缝无一例外,蜡质暗红如凝血,隐隐浮现出微不可察的符诏纹路,在月光下泛着诡异金芒。
更令人脊背发寒的是,他们掌心朝天,每只手掌中央都烙着一枚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印记——形如锁链缠绕天门,正是《天规经》开篇第一印:承命归真。
“这不是杀人。”宋惊鸿蹲下身,指尖轻触其中一人眉心,寒声道,“这是献祭前的‘净身’。”
他立刻传讯回城,命人封锁现场,亲自将三具尸体以寒玉棺封存,疾驰返程。
阿骨打已在祠堂外等候,脸色铁青。
他一眼便认出那蜡中掺有“断忆砂”——专用于剥离魂识而不留痕迹的禁物。
他取出地脉匕首,划开其中一具尸体眉心,指尖探入泥丸宫,缓缓抠出一颗晶莹剔透的颗粒,状若泪滴,内里却封存着一团扭曲的记忆光影。
“起引!”阿骨打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晶粒之上。
刹那间,虚空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漫天云霞中,一座悬浮巨殿若隐若现,琉璃瓦顶映照金光,匾额上三个古字熠熠生辉:天规殿。
数百名修士跪伏于虚空阶梯之下,包括这三名死者,皆双目失神,口中齐声诵念:
“吾信天规,魂有所属;
吾奉天诏,命有所归;
登阶者罪,逆命者诛……”
声音整齐划一,毫无情绪,如同傀儡。
画面尽头,殿门前立着九根石柱,每一根都刻满名字。
而此刻,一道血色符诏自天而降,烙印在这三人额心,随即他们的身影从梦境中淡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们在用活人做‘信仰桩’。”阿骨打声音低沉,带着地脉共鸣般的震颤,“这些弟子每日入梦参拜,积累香火愿力,等他们真正试图飞升时,就会被提前标记、定点清除——不为劫难,只为收割。”
“他们怕有人觉醒。”宋惊鸿冷笑,“怕万界知道,仙界早已无人,只剩一群靠吞噬信仰苟延残喘的蛀虫。”
消息传至栖梧台时,凤栖梧正立于千年梧桐之下。
她素手执玉简,指尖滴落一滴心头精血,顺着玉简纹路缓缓流淌。
原本记载“升仙坐标”的金文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她以始祖真言重写的咒契——逆命诏书·破妄卷。
“既然你们把升仙路焊死了……”她低语,声音轻得像一片叶落,“那我就烧出一条鬼门道。”
她将归墟戒轻轻按在梧桐根系之上。
那一瞬,整株古树剧烈震颤,树皮龟裂,露出内部流淌的赤金色液态灵髓,宛如血脉奔涌。
“启——焚诏残火,融脉为引!”
一声令下,她催动秘法,将先前从焚诏鼎中夺来的最后一缕远古火种,注入地脉主轴。
霎时间,整个凤家祖城地下轰然作响,赤色光脉如蛛网般蔓延而出,自祖祠延伸至四野,贯穿山脉、河流、城池,仿佛大地本身正在苏醒。
那些埋藏千年的祖脉节点逐一亮起,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越来越急,越来越强。
“今夜子时。”凤栖梧眸光如刃,扫视全城,“点燃所有魂灯,祠堂不许熄火——我要让整个大陆看见,什么叫活着的传承。”
命令传下,全城震动。
百姓自发捧灯而出,家家户户点亮门楣;战魂军沿街布防,守护灯火不灭;柳青璃率祭司团布设九幽引魂阵,以凤血为墨,画下通冥符轨。
当夜,万灯齐明。
火光冲天,映红苍穹,整座祖城宛如一座燃烧的灯塔,刺破黑暗,直照九幽。
千里之外,几大宗门纷纷升起护山大阵,长老齐聚观星台,面色惊疑不定。
“凤家这是要启动古阵?可并未见杀伐之气……”
“那是……魂火?他们竟敢引动归墟之力,不怕遭天谴吗?”
“你看天——”
话音未落,众人齐齐抬头。
原本晴朗的夜空骤然翻涌如墨,乌云层层堆叠,仿佛有某种庞然巨物正缓缓睁开眼眸,冷漠俯视人间。
而在祖城深处,归墟戒忽地震颤,一声闷响自其核心传出——
第四层封印,裂开一道细缝。
一抹幽紫雷光悄然溢出,如蛇游走,无声无息缠上断喙刀的刀柄。
那柄曾斩落过神君头颅的凶兵,竟微微震鸣,似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风止,云凝。
唯有灯火不熄,越燃越烈。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
子时三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