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天穹如墨,万籁俱寂。
忽然间,九盏魂灯同时爆燃!
炽烈的火焰自祖城中央腾空而起,化作九根通天火柱,撕裂夜幕,直贯云霄。
赤金与幽紫交织的火光映照四野,仿佛九条远古巨龙昂首咆哮,将整片天地染成一片燃烧的炼狱。
柳青璃跪坐于阵眼之中,素衣猎猎,双掌结印,指尖已被灼得焦黑。
她以血脉为引,牵引归墟梧桐心火贯通九幽,额角冷汗混着血珠滑落,一缕猩红顺着眉心蜿蜒而下,滴入身前玉盘,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灵波。
“老祖……”她声音微颤,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长明火祭,已启。”
可就在这刹那,耳边骤然炸响无数杂音——
有孩童在梦中哭喊:“我想回家……谁来接我?”
有少年伏案疾书,笔尖突然顿住,喃喃低语:“凤姓本源……为何在呼唤我?”
更有一名边陲小村的老妪,在油灯将熄之际猛然睁眼,望着窗外火光泪流满面:“祖地……祖地的灯亮了!”
这些声音不属于此地,散落在玄天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来自那些早已遗忘自己血脉源头的凤氏旁支,甚至其他曾与始祖共誓的古老姓氏后裔。
他们的命灯本已黯淡,却被这一场逆命之祭强行点燃!
柳青璃浑身剧震,五感几乎被万千灵魂的呼救撕裂。
她咬破舌尖,强撑神志,嘶声禀报:“火……点燃了他们的命灯!不止凤家……整个万族遗脉,都在共鸣!”
话音未落,天地轰鸣。
南宫玥盘坐在千年梧桐之下,衣袍无风自动,周身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因果丝线,如同蛛网般缠绕虚空。
她的双目紧闭,意识早已脱离肉身,沉入时间长河深处。
她看见了——
万年前,初代飞升者踏过星河,满怀希望抵达仙界。
可迎接他们的,并非琼楼玉宇、仙乐缭绕,而是断壁残垣、死寂荒芜。
苍穹之上没有神明,唯有飘荡的残魂和崩塌的法则碎片。
为首的律尊立于废墟之巅,眼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
他割裂天梯,封锁轮回,将原本用于唤醒万灵觉醒的《终焉祭典》倒写成《天规经》,篡改为“顺命者生,逆命者亡”的奴役之典。
他宣称自己是天道化身,执掌律法权柄,实则不过是个逃兵——第一个看清真相、却选择隐瞒并窃取力量的背叛者!
“你们不必知道真相。”他在虚空中写下第一道伪诏,“只要相信就够了。”
南宫玥亲眼目睹那一幕,心神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
她的鼻腔、耳道瞬间溢血,胸口如遭重锤击打,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剧烈抽搐。
但她仍死死咬牙,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嘶吼而出:“他不是执法者……他是第一个逃兵!是踩着千万英魂登顶的窃国之贼!”
这一声呐喊穿透幻境,回荡在现实天地之间,竟让九根火柱齐齐一颤,火焰中浮现出无数挣扎的身影——那是被抹去姓名的登天者残魂,此刻因真相揭露而短暂复苏,发出无声的怒吼。
与此同时,阿骨打正跪伏于地,双手贴在祖脉铜鼎之上,感知着大地深处传来的每一次跳动。
起初,地脉共振平稳有序,可突然间,南方三百里外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回应——像是沉睡的心脏,在听到母体召唤后轻轻搏动了一下。
“不可能!”他瞳孔骤缩,猛地抬头,“那边是‘断龙岭’,上古宗门‘玄阳谷’遗址,早被天规烙印污染成死地,怎会有祖脉回应?”
他立刻传讯宋惊鸿:“派精锐小队前往探查,速去速回!若有异动,即刻焚符示警!”
半个时辰后,回报传来。
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围在一株枯死千年的古树前痛哭流涕,那树干早已碳化,枝叶尽朽,可在火祭开启的瞬间,竟从根部渗出点点赤金光晕。
其中一名少年掌心赫然浮现一枚凤羽印记,与归墟戒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血脉认主……”阿骨打喃喃,震撼难言,“即便隔了三十代,即便血脉稀薄如水,也挡不住归源之力!这是……始祖之血在呼唤后代!”
整个祖城陷入沸腾般的震动。
万家灯火不灭,反而越燃越烈,仿佛每一盏灯背后,都有一个沉睡的灵魂正在苏醒。
而在高空之上,乌云翻涌如潮,一道模糊的金眸自云层深处睁开,冷冷注视着这片不该再亮起光芒的土地。
某一瞬,三道黑影悄然出现在祖城边缘的荒林之中,动作诡秘,步伐无声。
他们身穿灰袍,面容模糊,手中握着一种泛着惨白粉末的短杖,轻轻洒向地面的地脉节点。
那粉末落地即融,竟发出细微的“滋啦”声,像是活物在腐蚀大地经络。
然而——
“铛!”
一声金戈交鸣骤然炸响!
战魂旗卷风而至,宋惊鸿持刀横立,目光如电扫视三人:“藏了这么久,终于肯出来了?”
八百战魂军自虚空中浮现,刀锋所指,杀气冲霄。
黑影未语,只是缓缓抬起手,袖口滑落处,露出的手腕竟毫无脉搏跳动,皮肤下隐隐流动着灰烬般的颗粒……
宋惊鸿眼神一凝,低声冷笑:“原来不是人。”夜色如墨,杀意如霜。
三道灰影伏于荒林边缘,动作诡秘如鬼魅。
他们脚踩之地,地脉纹理正悄然发黑,像是被无形的毒液腐蚀。
那惨白粉末落地即融,渗入大地经络,正是仙界禁术“净魂灰”——专为湮灭血脉印记而生,一旦侵入祖脉节点,足以让万族共鸣戛然而止,甚至反噬施法者,令其神魂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