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刚刚给了我一个临时联络频段的代码和验证方式。”秦锋看着他,“他说,‘守护者’初步回应了。他们愿意提供一种可能帮助沈皓恢复的‘神经梳理协议’和相关设备支持。”
“条件?”林峰立刻问。
“第一,我们必须共享从‘方舟’核心获取的全部数据、样本,以及沈皓苏醒过程中可能释放的任何信息碎片。”秦锋竖起一根手指。
“第二,”他竖起第二根,“他们要求在沈皓恢复期间,派遣一名‘技术观察员’全程参与,并拥有对治疗过程的‘建议权’和有限‘否决权’。”
“第三,”秦锋的声音更冷,“他们需要我们在未来某个特定时刻,提供一次‘对等协助’,具体内容未定,但承诺不违背我们的核心利益和国家底线。”
林峰听完,冷笑一声:“这算什么条件?数据共享,还要派监工,外加一个空头支票的卖身契?”
“是很苛刻。”秦锋点头,“但他们是目前唯一明确表示有办法处理沈皓这种情况的势力。我们的专家团队研究了初步数据,认为强行用常规医学手段唤醒,风险极高,可能导致沈皓永久性认知损伤甚至脑死亡。”
“所以没得选?”林峰拳头握紧,石膏下的手臂传来胀痛。
“有得选,但选项都很糟糕。”秦锋坦诚道,“拒绝,沈皓可能永远醒不来,或者醒来也是个废人。接受,我们就要和一群目的不明、行事诡异的‘清道夫’绑在一起,未来充满变数。”
病房里陷入沉默,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总部什么意思?”林峰问。
“还在激烈争论。”秦锋揉着太阳穴,“支持接触的一派认为,信息和技术才是关键,我们可以从‘守护者’那里获得对抗类似‘方舟’威胁的能力。反对的一派认为,这是与虎谋皮,会让我们陷入被动,甚至被拖入不可控的冲突。最终决定……很可能需要更高层拍板。但时间不等人,沈皓的状态拖不起。”
“需要多久?”
“快则一两天,慢则……”秦锋摇头,“这种牵扯到未知势力和高风险技术交换的决策,流程不会短。”
林峰盯着玻璃窗后沈皓安静的脸,脑子里闪过兄弟们在训练场上打闹、在战场上背靠背厮杀的画面。沈皓替他挡过子弹,他把沈皓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过。现在,兄弟躺在那里,脑子里被人上了锁,钥匙在一群神秘人手里,开锁还要谈条件。
去他妈的规矩,去他妈的流程。
“如果……”林峰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但清晰,“如果我们‘私下’先接触呢?比如,我以个人名义,通过‘隼’,先拿到那个‘神经梳理协议’的部分关键信息或者设备?至少先稳住沈皓的情况,不让它恶化?”
秦锋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林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严重违反纪律!擅自与不明境外势力进行技术交换,一旦出事,你上军事法庭都是轻的!”
“我知道。”林峰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可那是我兄弟。规矩流程能等,他的脑子等不了。出了事,我一人担着。只要能让他有机会醒过来,干干净净地醒过来。”
秦锋死死盯着他,胸膛起伏。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兵痞!永远学不会服从!”
林峰扯了扯嘴角:“秦队,你第一天认识我?”
秦锋转过身,面向舷窗,看着外面航母甲板上忙碌的景象,背影僵硬。过了好几分钟,他才用极低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地说:“……‘隼’的临时通讯窗口,今晚当地时间2100到2130之间,有五分钟的短暂开启期。加密方式他会告诉你。通讯内容……我不会知道。出了问题,你也从来没跟我提过半个字。明白吗?”
林峰心脏猛地一跳,重重地“嗯”了一声。
秦锋没有回头,大步离开了病房,摔门的力道显示着他内心的怒火和挣扎。
林峰靠在床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右手摸向病号服的内袋——那里空空如也,所有个人物品都被收走了。但他记得“隼”之前告诉过他的一种最原始、也最不容易被电子监控捕捉的传递信息方式。
晚上,医疗中心例行查房后,走廊安静下来。林峰忍着伤痛,慢慢挪下床,坐到病房内配备的简易书桌前。桌上有提供给伤员写家信的纸笔。
他拿起铅笔,在纸张边缘,用极轻的力道,以特定间隔,点下了一系列看似随意的墨点。这是他和“隼”在“方舟”管道里爬行时,为了无声传递简单指令而临时约定的点码,只有他们两人懂。
墨点组成的信息很简单:【需要协议基础参数或稳定设备。个人代价。速。】
他将这张纸小心地撕成碎片,混在擦过碘伏的棉签和废纱布里,放在待处理的医疗垃圾袋最上面。按照流程,这些垃圾会在凌晨由勤务兵统一收走,经过简单的分类,部分可回收物会暂时堆放在下层甲板的一个储物间。
“隼”如果有心,应该能设法看到。
做完这一切,林峰已满头虚汗。他挪回床上,看着天花板,默默计算着时间。这是一场赌博,赌“隼”是否真的愿意在某种程度上帮忙,赌“守护者”是否愿意降低门槛进行试探性接触,也赌他自己的判断和运气。
深夜,航母破开北冰洋边缘的寒流,向着祖国的方向航行。舰体微微摇晃,如同母亲的摇篮。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是一个无眠之夜,一场在钢铁巨舰深处悄然进行的、可能改变许多人命运的危险交易,正在黑暗中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