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麻烦你了。”林峰低声道谢,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休息室里只有护理员偶尔翻页的轻微声响和海浪拍打舰体的单调声音。林峰看似在发呆,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从这里返回医疗中心,会再次经过那个岔路口。他需要创造一个极其短暂的、护理员视线和注意力脱离的瞬间。
他默默计算着。还剩大约二十分钟。他开始表现出更加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轮椅扶手,呼吸略显急促。
“怎么了?又不舒服了?”护理员注意到他的异常,放下电子书走了过来。
“心里还是慌……可能坐久了有点闷。”林峰皱着眉,“能不能……把那边那个通风口调大一点?”他指着墙角一个空调出风口。
“哦,好。”护理员不疑有他,转身走向那个出风口调节旋钮。
就在他背对林峰,低头调节的一两秒钟——
林峰的右手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猛地从轮椅坐垫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抽出了一小截他早先偷偷藏起来的、用纸巾包裹的硬质塑料片——那是从某个医疗包装上拆下来的,边缘被他悄悄在床沿磨出了粗糙的刃口。
他用尽全身力气和技巧,将塑料片尖端狠狠刺入轮椅右手刹车阀的细小缝隙,同时左手(尽管打着石膏)用诡异的姿势配合一别!
“咔!”一声极轻微的脆响。刹车阀内部的一个塑料卡扣被别断了小半。轮椅的右手刹车,在物理结构上出现了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失灵隐患。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将塑料片塞回原处,右手恢复自然垂落,脸上的表情依旧是烦躁和不适。
护理员调好了通风口,走回来:“好了,感觉怎么样?”
“好像……好一点了。谢谢。”林峰挤出一个笑容。
“那就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护理员看了看表,走到轮椅后方,准备解锁固定装置,推他离开。
轮椅被推动。返回的路径和来时一样。当再次经过那个通往机库的岔路口时,林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是这里。
前方通道有一个小小的转弯。护理员推着轮椅,速度平缓。就在转弯的瞬间,林峰的右手“无意间”碰到了那个被他破坏过的刹车阀手柄。
原本应该锁死的刹车,因为卡扣缺损,在碰到时发出了轻微的“咯噔”声,并且没有完全锁住!轮椅因为惯性,向前微微滑动了一点,右侧车轮蹭到了转弯处的金属墙角!
“哎!”护理员轻呼一声,下意识地用力稳住轮椅,身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微小失控而微微前倾,视线本能地看向车轮和墙角摩擦的地方。
就是这不到两秒的视线偏离和注意力转移!
林峰的左手(石膏臂)早已暗中蓄力,借着轮椅微小滑动的势头,用石膏外壳的侧面,狠狠地、精准地撞在了岔路口那扇气密门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火灾报警手动按钮的透明保护罩上!
“砰!”保护罩碎裂的声响,在安静的通道里并不算大,但紧接着——
“呜——呜——呜——!!!”
凄厉刺耳的火警警报瞬间响彻整条通道,甚至传向更远的区域!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怎么回事?!”护理员大惊失色,猛地抬头,看向声音和光源传来的方向——正是那个手动报警按钮,此刻正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通道前后,其他舱室的门被迅速打开,有舰员探头张望,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舰上火警是最高优先级之一,会立刻触发应急响应。
“快!先离开这里!可能是误触或者故障!”护理员顾不上细想,第一反应是保证伤员安全,立刻推着轮椅加速,想尽快通过这个区域,返回医疗中心。
而就在火警响起、护理员注意力被完全吸引、通道出现短暂混乱的这几秒钟内,林峰的右手悄无声息地垂下,将一个小小的、从病号服袖口拆下的磁性纽扣,弹向了那扇气密门门框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用于检测门体密封性的磁性感应器凹槽附近。
磁力干扰,可能会导致门禁系统出现瞬间的误判或日志异常,为后续可能的调查制造一点微不足道的干扰。
轮椅被快速推离现场。火警警报很快被闻讯赶来的损管队员确认是手动按钮被“意外”触发(可能是轮椅撞击导致),警报解除,但小小的骚动已经产生。
林峰被安全送回医疗中心病房,护理员心有余悸地向值班军医报告了“意外”触发火警的情况。林峰一脸“后怕”和“歉意”,表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
一场小小的、看似意外的风波,迅速平息。没人会将一个重伤员的轮椅微滑,与一个手动报警按钮的碎裂联系起来,更不会想到这是精心策划的掩护。
林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障眼法完成了,时间、地点已经获取,凌晨的混乱或许也能提供一点点掩护。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如何真正脱离监视,在明早0600,抵达三层机库东侧第三排弹射器维修舱。
身体各处传来更剧烈的疼痛,那是强行行动和紧张的后遗症。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角扯起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弧度。
还有两个小时。足够他再“病”得稍微重一点,重到需要一次更深入、更耗时的检查,从而获得一段相对独立的、不被时刻紧盯的时间窗口。
为了兄弟,这点疼,这点险,算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