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林峰坦然道,“所以是冒险。但我没有其他选择。沈皓是我兄弟,我不能看着他变成植物人。”
“兄弟情谊不能成为违反纪律的理由!”政治干部提高了声音,“你这是严重的个人主义、无组织无纪律行为!擅自使用未经检测的未知设备,更是对战友生命安全的极端不负责任!”
“我知道。”林峰垂下眼皮,“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但设备……现在看来,至少暂时是有效的。”
“效果需要科学评估,不是你说了算!”干部斥责,“你的行为,严重破坏了舰上秩序,干扰了正常救治流程,造成了恶劣影响!单就擅自离舱、破坏公物、使用违禁品这几条,就足以让你上军事法庭!”
秦锋在后面,拳头微微握紧,但没有插话。
质询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问题尖锐,反复盘问细节。林峰的回答始终围绕“个人判断失误”、“救人心切”、“设备为不明战利品”这几个核心,避开了“隼”和“守护者”的存在,也绝口不提格陵兰坐标。
他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承认所有违纪事实,承担所有个人责任,但对更深层次的线索和联系,守口如瓶。
政治干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他合上记录本,冷冷地看着林峰:“你的态度,很不配合。企图用含糊其辞和所谓兄弟义气来掩盖更深层次的问题,这是错上加错!我们会将你的陈述和我们的判断,一并上报。在最终决定下达前,你继续在此隔离,未经允许,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小组拂袖而去。秦锋落在最后,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林峰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愤怒,有失望,或许……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连秦锋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无奈。
舱门关闭,房间里又只剩下仪器声。
林峰缓缓躺平,望着天花板。刚才的质询消耗了他不少精力,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心里却异常平静。该扛的,他扛下来了。虽然处分肯定轻不了,但至少,没有把“隼”和那条更危险的路扯出来。
他再次看向电子钟。距离沈皓的“窗口期”结束,还有……三十一小时十五分钟。
时间,还在无情地流逝。
傍晚,输液换了一袋新的。林峰在药物作用下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舱门又轻轻响了一下,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很轻。
不是医护人员例行检查的节奏。
他勉强睁开一丝眼缝。
一个穿着普通勤务兵服装、戴着口罩的身影,正站在床尾,似乎在看监护仪数据。那人身形有些熟悉。
那人似乎察觉到林峰醒了,抬起头,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平静无波。
是“隼”。
林峰心脏猛地一缩,睡意全无,但身体依旧保持着松弛昏沉的状态,只有眼珠极其轻微地转动,看向“隼”。
“隼”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只是用手指,极快地在床尾的金属栏杆上,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不是摩斯码,是另一种更简单的、林峰和他在“方舟”管道里用过的点码。
敲击很快结束。“隼”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峰躺在那里,脑子里快速翻译着那串敲击的含义:
【格陵兰任务已批,混合编队,秦带队。你,待定。七十二时后,无论结果,协议可能有变。保重。】
信息量巨大!
任务批了!秦锋带队!混合编队?是和谁混合?“守护者”的人?还是其他单位?
自己“待定”,是伤势原因?还是审查未结束?
“七十二时后,无论结果,协议可能有变”……这意味着,即使沈皓窗口期结束前他们拿到协议,条件也可能不同?或者,“守护者”那边有了新情况?
“隼”冒险潜入,就为传递这几句话。风险极高,但也说明情况紧迫。
林峰闭上眼,将所有信息压在心底。血液在血管里加速流动,带着不甘和焦虑。秦锋要去冒险了,为了沈皓,也为了那个可能的情报。而自己,却可能被按在这病床上,当一个“待定”的旁观者。
他缓缓活动了一下右手的五指,感受着力量一点一点恢复。左臂的石膏沉重,但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还有三十个小时。
他需要好起来,更快地好起来。
审查?处分?去他妈的。
如果秦锋他们需要支援,如果沈皓需要那完整的协议……
这身伤,这身军装,这条命,总得在关键时候,派上点用场。
他调整呼吸,开始尝试更主动地调动肌肉,对抗疼痛和虚弱,在药物允许的范围内,进行最微小的、不会触发监测警报的康复性活动。
每一丝力量的凝聚,都是为了在倒计时归零前,抓住那可能稍纵即逝的机会。
猎犬的獠牙,即便被锁在囚笼,也在暗中重新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