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被带到几位大佬面前，顿时显得更加“局促不安”。
“小伙子，那份东西是你鼓捣的？”吴老和颜悦色地问，但眼神很锐利。
“是、是的，吴老。”林墨搓着手，“我就是个搞直播的，平时喜欢瞎琢磨这些……让您见笑了。”
“直播？”周教授有些诧异。
“嗯，网上做点科学小实验，嗯……经常失败的那种。”林墨不好意思地笑笑。
“失败没关系，科学不怕失败。”高能物理所的研究员比较直接，“我问你，你怎么会想到把数据和‘淬火’、‘拓扑缺陷’联系起来的？你看过相关论文？”
“论文……看过一点，网上搜的，看不懂太多。”林墨挠头，“就是觉得吧，有些东西很奇怪。比如我爷爷以前打铁，烧红了砸，砸完了淬火，刀就更硬更韧。还有一次我不小心摔了一个陶瓷杯子，没完全摔碎，但里面有好多裂纹，我用胶水粘的时候发现，有些裂纹的地方特别难粘，好像结构变得更密了？我就胡思乱想，要是数据像打铁后的钢，或者像陶瓷里那些变密的裂纹，是不是就特别扛造？至于‘拓扑缺陷’……是我在论文里看到这个词，觉得好像就是指那种特别稳定、不容易变的‘结构’，就瞎联系上了。”
他这番话，七分真三分演，把灵感归结于生活观察和模糊的联想，符合他“业余爱好者”的人设。
几位专家相互看了看。这番说辞听起来很朴素，甚至有些幼稚，但恰恰是这种不受传统学术框架束缚的“胡思乱想”，有时反而能跳出思维定式。
“生活观察往往是科学发现的第一步。”吴老点点头，语气缓和了许多，“你的想法虽然粗糙，但方向可能很有价值。你做的那些薄膜样品，我们的人初步检测了一下，成分和微观结构确实有些……特别之处。虽然距离实用很远，但作为一个启发性的起点，足够了。”
“真的吗？”林墨露出“惊喜”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就是随便用微波炉和烤箱弄的……”
“工具不重要，想法重要。”周教授也露出了笑容，“对了，你直播里好像还做了很多其他环境测试？电磁、温差、物理破坏？”
“啊，那些啊，”林墨摆摆手，“都是瞎玩的，想看看普通存储设备多不耐折腾，结果嘛……都失败了，没找到什么好办法。”
“失败的过程也是数据。”高能物理所的研究员若有所思，“尤其是物理破坏后的部分数据恢复案例，虽然偶然性大，但也说明了在极端条件下，信息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坚韧。这和我们追求的数据逻辑状态与物理介质部分解耦的思路，有某种暗合。”
研讨会接下来的议程，似乎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悄然转向。下午的讨论中，“缺陷工程”、“非平衡态稳定”、“拓扑保护与信息存储”等话题被频繁提及。专家们开始认真探讨，是否有可能设计一种材料或结构，使其在受到极端环境扰动（辐射、高温、应力）时，不是简单地损坏，而是发生一种可控的、可预测的相变或缺陷形成过程，而信息就编码在这些新形成的、对后续同类扰动具有免疫性或更强稳定性的状态之中。
林墨坐在下面，听着这些远超他“表演”层次的专业讨论，心中暗自点头。他知道，【极端环境数据存储技术】中最精髓、也最难理解的部分之一——“利用环境应力进行数据固化与保护”的初步理念，已经被成功植入。至于具体的材料实现路径、理论建模、工程放大……这些国家顶尖的科研力量自然会去攻克。他要做的，就是在关键时刻，再提供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提示。
茶歇时，林墨“偶然”路过正在激烈争论材料合成路径的吴老和另一位年轻材料学家身边。他假装被讨论吸引，驻足倾听。
年轻材料学家：“……如果要实现这种受控缺陷形成，可能需要极端精密的离子注入或分子束外延，成本太高了。”
吴老：“是啊，而且如何精确控制缺陷的类型、密度和空间分布，也是个巨大挑战。”
林墨这时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不太确定的声音插了一句：“那个……吴老，老师，我瞎做实验的时候，好像发现……如果加热的时候，不是一直用一个温度，而是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好像出来的薄膜，用那个‘负离子检测仪’靠近时，反应会不太一样？还有，如果我在涂那个浆料之前，先把基片用很细的砂纸稍微磨一下，弄出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划痕，好像最后薄膜裂开的方式也会变？是不是……微小的不均匀，反而能引导那些‘稳定结构’在特定的地方长出来？”
他说完，立刻捂住嘴，露出说错话的表情：“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胡说的，你们继续……”
吴老和那位年轻材料学家却同时愣住了，对视一眼。
“温度梯度……诱导成核和生长？”
“预先引入的微观应力集中点……作为缺陷形成的‘种子’？”
“这思路……虽然粗糙，但或许可以借鉴！不需要完全均匀，而是设计某种‘模板’或‘引导场’！”
两人也顾不上林墨了，立刻掏出笔记本和笔，开始飞快地记录和讨论起来。
林墨悄悄退开，深藏功与名。他刚才提到的，正是a方案中关于“利用热梯度场和预制衬底微结构引导拓扑相变区域有序分布”的简化版思路。用最生活化的语言（温度变化、砂纸划痕）说出来，听在专家耳中，却可能打开一扇新的窗户。
傍晚，研讨会暂告一段落。大部分专家仍意犹未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晚餐继续讨论。林墨则婉拒了晚餐邀请，声称自己“有点晕，想回去消化一下今天听到的高深知识”。
青松送他出来，走到停车场附近。
“林墨同志，今天辛苦你了。”青松低声道，“几位老专家对你的‘启发’评价很高。虽然他们不知道你的全部情况，但都认为你有一种……难得的、跨界的直觉。”
“领导过奖了，我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林墨笑笑。
“是不是瞎猫，我们心里有数。”青松也笑了，随即正色道，“基于今天研讨的成果，以及你之前提供的纳米数据单元实例，相关预研项目已经紧急立项。代号‘淬火’。目标是验证‘利用极端环境应力实现数据长效稳定存储’的技术可行性。你是项目的‘特别顾问’，当然，是非公开的。”
林墨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不需要你具体参与研究，那样太引人注目。”青松说，“保持你现在的节奏，继续你的‘整活’和‘兴趣研究’。如果有什么新的‘胡思乱想’，或者‘不小心’又做出了什么有趣的样品，照常通过渠道送过来。项目组会持续关注你的……‘灵感迸发’。”
“明白。”林墨应道。这正是他想要的——留在暗处，持续播种。
“另外，”青松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幽灵’的审讯有了突破。他背后的组织，对安全屋的防御系统，尤其是那晚的荧光标记和后续的环境干扰，极其重视。他们可能已经将你，或者你背后的‘技术支持方’，列为最高优先级目标。下一次的试探，可能会更隐蔽，也可能更激进。‘磐石’已经全面提升了你周边的保护等级，纳米织网系统也在持续优化。但你仍需保持最高警惕。”
林墨眼神微凝，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知道了，领导。我会小心的，毕竟我胆子小，最怕麻烦了。”
坐进安排好的车辆，驶离西山宾馆。回望逐渐远去的山庄，林墨知道，一粒关于未来数据根基的火种，今天在这里被正式点燃了。它始于一次荒诞的直播，一次“业余爱好者”的瞎捣鼓，却可能在未来，成长为守护共和国深空足迹、地心探索和永恒记忆的参天大树。
而他，将继续隐藏在沙雕整活主播的面具之下，为这棵树，悄悄浇灌下一次“意外”的灵感。
夜色中，城市灯火璀璨。林墨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下一个既能娱乐大众、又能“不经意间”为“淬火”项目提供下一个关键联想的——“整活”方案。
火花已燃，前路尚长。但有了方向，有了这些最聪明的大脑一起努力，林墨相信，那些曾经只存在于系统奖励中的黑科技，终将以这个时代能够理解的方式，一点点照亮这个国家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