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合作社是集体的,也不能光看工分吧?俺家老人孩子多,负担重啊……”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不分那么细,平均分算了……”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大,却像一根根细刺,扎在曹大林的心上。他早就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按劳分配固然能激励积极性,但也确实会拉大社员之间的收入差距,尤其是在合作社发展的初期。
他看到孙老蔫领了钱,低着头默默往人群后面挤,那佝偻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他也看到旁边几个劳力强、分钱多的社员,虽然高兴,但面对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也有些讪讪的,不敢太过张扬。
不能让这种情绪蔓延!曹大林深知,合作社的凝聚力,不仅仅来自于经济利益的增加,更来自于社员之间的团结和互助。如果因为分红不均而导致内部出现裂痕,那将是致命的。
就在下面的议论声渐渐变大,甚至有人开始公开抱怨分配方案不公时,曹大林猛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桌子前面,目光扫过全场,原本喧闹的院子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想知道这位支书要说什么。
曹大林没有讲大道理,也没有批评那些抱怨的人。他拿起桌上那份属于他自家的分红信封——作为支书和探索队主力,他家的工分自然是顶高的,分红数额在屯里名列前茅。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信封,将里面那厚厚一沓崭新的“大团结”钞票拿了出来,然后,从中数出了相当一部分,放在了桌子上。
接着,他看向曹德海、刘二愣子、老会计、秋菊等合作社骨干。这几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也纷纷拿出了自己刚刚分到的钱,或多或少地,都拿出了一部分,放在了曹大林旁边的桌子上。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
曹大林看着台下疑惑的众人,沉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老少爷们儿!咱们合作社能走到今天,靠的是啥?靠的是咱们大家伙儿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靠的是互相帮衬,团结一心!”
“是!按工分分红,多劳多得,是天经地义!这能鼓励大家好好干!咱们合作社要发展,离不开这个规矩!”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深沉,“咱们也不能忘了,合作社是咱们所有人的家!家里有日子过得宽裕的,也有暂时困难的!咱们不能眼看着有的兄弟爷们因为劳力少、负担重,分了钱还愁眉苦脸,过年都过不踏实!”
“所以,我,曹大林,作为支书,带头!把我多分的这部分钱,拿出来!德海叔、愣子、老会计、秋菊他们也拿出来!咱们用这些钱,成立一个合作社内部的‘互助基金’!”
他指着桌上那摞钱:“这钱,不白给!专门用来帮助像孙老蔫家这样,确实有困难的家庭!或者是谁家遇到个天灾病业,急需要用钱,可以从这里借,不收利息,等宽裕了再还!或者,用来奖励咱们屯里孝顺老人、教育孩子有方的家庭!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咱们草北屯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合作社的温暖,都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这番话,如同冬日里的暖阳,瞬间驱散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那点不满和寒意。所有人都动容了!尤其是那些劳力弱、分红少的家庭,看着桌上那摞钱,看着曹大林和几位骨干那真诚而坚定的眼神,眼眶都湿润了。
孙老蔫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曹大林,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两行热泪顺着粗糙的脸颊滚落。
“大林……这……这使不得啊……”孙老蔫哽咽着。
“有啥使不得的!”曹大林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蔫叔,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得互相帮衬!您家的情况大伙儿都知道,以后有啥难处,尽管开口!”
“对!一家人!”
“曹支书说得对!”
“咱们草北屯的人,就得有这个心气儿!”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发自内心的掌声和赞同声。之前那些微妙的芥蒂和不满,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强大的凝聚力和归属感。
曹大林以身作则的举动,不仅平息了分红可能引发的内部矛盾,更是将草北屯合作社的“魂”——团结、互助、共同富裕的精神,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个社员的心中。这第一次分红,分下去的不仅仅是钱,更是希望,是信心,是一个更加团结、更有温度的草北屯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