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林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上前一步:“几位兄弟,想买点啥?我们的山货都是好的。”
“买啥?”刀条脸嗤笑一声,把烟头吐在地上,用脚碾灭,“哥几个是来收管理费的!在这一片摆摊,都得交钱!懂不懂规矩?”
“管理费?”秋菊愣了一下,“我们交过摊位费给公社市管会了呀。”
“市管会是市管会,我们是我们的!”刀条脸身后一个矮胖青年嚷嚷道,“这一片归我们‘三哥’管!不交钱,就别想在这儿摆摊!”
这分明就是地痞流氓来收保护费了!孙小满等年轻社员脸上露出了愤慨之色,周围一些摆摊的人也投来同情又无奈的目光,显然对这伙人并不陌生。
刘二愣子气得拳头紧握,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凑到曹大林耳边,压低声音,带着怒火:“曹哥,这帮王八蛋就是欠收拾!让俺去教训教训他们!”
曹大林心中同样愤怒,但他知道,在这种地方,跟这些地痞硬碰硬,就算暂时打赢了,也会惹来无穷后患,影响合作社的声誉和这次赶集。
他再次按住冲动的刘二愣子,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平静甚至有些憨厚的笑容,对那刀条脸说道:“原来是这样。不知道几位兄弟说的‘三哥’是哪位?这管理费,又是个什么章程?”
刀条脸见曹大林态度“软弱”,更加得意,伸出五根手指:“也不多要你们的!看你们生意还行,拿五块钱出来,保你们今天平安无事!”
五块钱!这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相当于一个壮劳力好几天的工钱!
曹大林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五块钱?兄弟,我们这小本生意,刚开张,还没挣几个呢。你看能不能少点?或者,等我们卖完了再给?”
“少他妈废话!”刀条脸把脸一沉,“没钱?没钱就滚蛋!或者……”他淫邪的目光瞟向了正在忙碌的秋菊,“让这妞儿陪哥几个喝顿酒,这钱就算了!”
“你放屁!”刘二愣子再也忍不住,猛地就要冲上去,被曹大林死死拉住。
曹大林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但他依旧没有发作。他深吸一口气,忽然不再看那刀条脸,而是转头对秋菊大声说道:“秋菊,你去一趟公社市管会办公室,找一下王主任。就说咱们草北屯合作社,是郑书记亲自定的‘特色示范基地’,今天来大集响应号召,卖点山货,遇到了点情况,请他过来帮忙协调一下,看看这‘管理费’该不该交,该交给谁。”
他这话声音不小,不仅是说给秋菊听,更是说给那刀条脸一伙和周围所有人听的。他特意点出了“草北屯合作社”、“郑书记”、“特色示范基地”这几个关键词。
秋菊心领神会,立刻答应一声,作势就要往市管会方向走。
那刀条脸一伙人一听“郑书记”、“示范基地”,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们欺负欺负普通屯民和小商贩还行,哪里敢跟公社书记挂上号的单位硬碰硬?真要把市管会的人招来,吃亏的肯定是他们!
刀条脸赶紧换上一副讪笑,拦住秋菊:“哎哎哎,大姐,别……别去!误会!都是误会!”他对着曹大林连连拱手,“这位大哥,你看这事闹的……俺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你们是草北屯合作社的,是郑书记关心的单位……这管理费……不要了!不要了!你们继续卖,继续卖!”
说完,他赶紧带着那几个跟班,灰溜溜地挤进人群,头也不回地跑了,生怕慢一步就被揪住。
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刘二愣子和其他社员都忍不住畅快地笑了起来。
“曹哥,还是你厉害!几句话就把这帮癞皮狗吓跑了!”孙小满佩服地说道。
曹大林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深思。他低声对刘二愣子说:“看到了吧?有时候,不动拳头,比动拳头更管用。咱们合作社的名头,就是咱们的护身符。以后在外面,更要处处维护好这个招牌。”
经过这么一闹,草北屯合作社的摊位名声更响了,连市管会的王主任后来都特意过来转了一圈,跟曹大林寒暄了几句,表示支持。他们的货物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不到晌午,带来的山货特产就销售一空,连那几个木头小板凳都被人买走了。
揣着鼓鼓囊囊、装满钞票的钱袋子,踏上归途的曹大林和社员们,心里充满了丰收的喜悦和前所未有的底气。这第一次走出屯子的商业尝试,不仅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经济收益,更让他们开阔了眼界,锻炼了能力,也真切地感受到了合作社这块牌子带来的力量和尊严。
马车在雪原上疾驰,载着满车的收获和希望,奔向炊烟袅袅的草北屯,奔向那个即将到来的、注定不同于往年的红火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