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曹大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愣子,你按住它,别让它乱动,加重伤势!其他人,散开,别围着,让它喘口气!去个人,把吴炮手请来!再烧点热水!”
吴炮手很快赶来了,他经验丰富,看了看伤势,也是连连摇头,面色凝重:“大林,这伤……太重了。就算在公社兽医站,也未必能治好。咱们这条件……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追风……曹大林看着追风那双充满痛苦和求生欲的眼睛,想起了它刚被捕获时的桀骜不驯,想起了它逐渐接受自己时的试探与亲近,想起了它奔跑时那如风般的身影……不!不能放弃!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必须试试!
“吴炮,咱们不能放弃!”曹大林语气坚定,“我记得老辈人传下来一些给牲口接骨的法子,虽然糙,但有时候也能顶用!咱们死马当活马医!你来帮我!”
他立刻吩咐下去:“找几根直溜、结实的木棍来,要光滑的,做夹板!再找些干净的布条,要长一点的!再去我家里,把炕柜底下那个紫檀木盒子拿来,里面有我备着的一些接骨草药!”
命令一道道下达,合作社再次高效运转起来。有人去找木棍和布条,春桃闻讯也赶了过来,赶紧回家去取药盒。
曹大林和吴炮手蹲在追风身边,开始进行初步处理。他们小心翼翼地清理掉伤腿周围的泥土和草屑,用温盐水简单冲洗。追风因为疼痛不断挣扎嘶鸣,刘二愣子和另外两个力气大的社员死死按住它的身体。
药盒取来了,里面是曹大林平日里根据老辈方子采集炮制的一些草药,有活血化瘀的,有消肿止痛的,也有促进骨骼愈合的。他选出几种,让春桃赶紧拿去捣碎成泥。
接着,是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步——复位。必须将错位的骨头尽可能地对齐,才能进行固定。这需要极大的力量和技巧,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二次伤害。
曹大林和吴炮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曹大林双手握住追风伤腿的上部,吴炮手则握住下部。
“我数一二三,一起用力,往反方向拉,然后慢慢对齐!”曹大林沉声道,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二、三!”
两人同时发力,顺着骨骼的方向进行牵引。追风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拼命挣扎,刘二愣子等人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它按住。
曹大林感觉着手下骨骼移动的触感,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凭借着手感和经验,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努力将断裂的骨茬对齐。这个过程极其漫长而煎熬,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感觉位置差不多了,曹大林低喝一声:“好了!固定!”
早已准备好的、削光滑的木棍夹板立刻被递了上来,曹大林和吴炮手熟练地将夹板贴在伤腿的两侧,然后用干净的布条,一道一道,从蹄子往上,紧紧地将夹板捆绑固定,既不能太松导致无效,也不能太紧影响血液循环。
固定完毕,曹大林又将捣好的、散发着浓郁草药气味的药泥,厚厚地敷在伤腿肿胀处,再用干净的布包裹好。
做完这一切,所有人都累得几乎虚脱,浑身都被汗水湿透。追风也似乎耗尽了力气,不再剧烈挣扎,只是躺在地上,发出粗重而痛苦的喘息,但那双大眼睛里的恐惧似乎减少了一些,默默地看着为它忙碌的曹大林。
“接下来,就看它的造化了。”曹大林瘫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溅上的泥点,声音沙哑地说道,“必须把它抬回圈舍,地上太凉。找门板来,小心点抬,千万别碰到伤腿!”
众人又合力,用门板做担架,极其小心翼翼地将追风抬回了它那铺着厚厚干草的专用圈舍。
夜色降临,曹大林没有回家,他就守在追风的圈舍旁边,不停地用温水给它擦拭身体降温,观察它的反应,隔一段时间就小心翼翼地检查一下夹板的松紧和伤腿的情况。
刘二愣子也固执地不肯离开,陪着曹大林一起守着,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担忧。
这一夜,对于曹大林,对于刘二愣子,对于整个草北屯合作社而言,都注定是一个漫长而难熬的不眠之夜。追风能否闯过这一关,不仅关系到这匹珍贵野马的命运,也关系着合作社驯化事业的信心的士气。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追风痛苦蜷缩的身体和曹大林疲惫而坚定的脸庞上。人与马,在这寂静的春夜里,共同等待着命运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