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愈发浓郁,草北屯合作社的各项事业如同这季节的草木,蓬勃生长。与李屯合作的洼地开垦进展顺利,新翻的泥土在阳光下散发着特有的芬芳;林下参田里,参苗长势喜人,绿意盎然;山野菜采摘项目成功试水,为即将到来的旅游旺季增添了新亮点;就连那只小熊崽“黑豆”,在曹大林的悉心照料下,也褪去了部分幼崽的孱弱,变得活泼好动,虽然野性犹存,但对曹大林的依赖日深。
然而,就在这一片向好的景象中,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给合作社的养殖事业蒙上了一层阴影,也让曹大林的心再次揪紧。
出事的是那匹被命名为“追风”的野公马。
经过近一年的驯化,追风已经基本适应了圈养生活,野性收敛了许多,允许曹大林和固定的饲养员靠近、刷洗甚至进行简单的乘骑训练。它那神骏的体型、流畅的肌肉线条和依旧保留的几分不羁气质,使它成为了养殖场里最引人注目的“明星”,也被曹大林寄予了未来组建马队、改善运输和巡逻条件的厚望。
这天下午,天气晴好。刘二愣子按照惯例,将追风从圈舍里牵出来,带到养殖场旁边那片专门清理出来的、用于遛马和训练的缓坡空地上,进行日常的适应性训练。训练内容主要是让追风熟悉佩戴鞍具和简单的指令。
起初一切正常。追风似乎心情不错,甩动着浓密的尾巴,顺从地让刘二愣子给它套上简单的鞍具(还未上马镫和复杂的辔头)。刘二愣子牵着它,在空地上慢步走了几圈,追风步伐稳健,神态从容。
或许是春风和煦,阳光温暖,让追风体内属于草原的野性血液有些躁动;又或许是天空中一只突然掠过的飞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在刘二愣子尝试着发出一个“加速”的口令,轻轻抖动缰绳时,追风突然发出一声兴奋的嘶鸣,猛地扬起了前蹄!
这一下猝不及防!刘二愣子虽然反应迅速,死死拉住了缰绳,但追风爆发的力量远超平时!它不再听从指令,而是凭着本能,试图挣脱束缚,尽情奔跑!
“吁——!追风!停下!”刘二愣子大声呵斥,双脚死死蹬住地面,身体后仰,与这股狂暴的力量抗衡。
但受惊或者说被激发了野性的马匹,力量是惊人的。追风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奋力刨动,随即猛地向前一窜!刘二愣子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虎口剧痛,缰绳瞬间脱手!
脱缰的追风,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空地边缘狂奔而去!那里,靠近山坡的地方,散落着一些开荒时清理出来的、尚未运走的石块和断木!
“不好!”刘二愣子脸色煞白,嘶声大喊,拔腿就追!
空地上的其他社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纷纷呼喊起来。
追风速度极快,它似乎想要冲上那片缓坡,回归它记忆中的自由。然而,就在它即将冲上坡地,前蹄踏上一处看似平坦的草丛时,异变陡生!
那草丛下面,竟然隐藏着一个被落叶和浮土半掩着的、碗口大的土坑!可能是某种动物废弃的洞穴,也可能是雨水冲刷形成的凹陷!
追风的前蹄猛地踏空,整个马身瞬间失去了平衡!它发出一声惊恐而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向前猛地栽倒!在倒地的一瞬间,它的左前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狠狠地别在了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沉闷的骨裂声,清晰地传入了追赶上来的刘二愣子和众人耳中!
追风重重地摔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左前腿刚一用力,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再次瘫软下去,那条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已经骨折!
“追风!”刘二愣子冲到近前,看到这一幕,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巨大的懊悔和恐惧攫住了他。他扑到追风身边,看着马儿因剧痛而剧烈颤抖的身体、那双充满痛苦和恐惧的大眼睛里滚出的泪水,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眼圈瞬间就红了。
“快!快去叫曹支书!快去叫吴炮手!快啊!”刘二愣子声音嘶哑地对着周围吓呆的社员吼道。
消息很快传到了正在参田查看苗情的曹大林耳中。他一听是追风出事了,而且可能骨折,心里咯噔一下,扔下手里的工具,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养殖场。
当他看到空地上那悲惨的一幕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追风侧卧在地,那条骨折的左前腿触目惊心,马身因为疼痛而不住地痉挛,鼻息粗重而痛苦。刘二愣子跪在旁边,双手死死按住马脖子,试图安抚它,脸上满是泪水和自责。
“曹哥……俺……俺对不起你……对不起合作社……”刘二愣子看到曹大林,哽咽着说道。
曹大林此刻顾不上责备,他蹲下身,强忍着心中的痛惜和焦急,仔细检查追风的伤势。确实是左前腿小腿骨(掌骨)骨折,而且看样子是粉碎性的,情况非常严重。在这种缺医少药的山沟里,对于一匹体型巨大的马来说,这样的伤势,往往意味着……淘汰。
一股无力感涌上曹大林心头。追风不仅仅是一匹马,它代表着合作社驯化野生资源的成果,承载着未来的希望,更是与他日夜相处、建立了信任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