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名曹彬,老大乃大汉宋王赵匡胤

第9章 晋州会战(四) 以身为墙

曹彬带着亲兵队赶到西墙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几乎窒息。

那不再是一段完整的城墙,而是一个巨大的、狰狞的伤口。约莫三四丈宽的墙体完全坍塌,形成了一个砖石土木与破碎尸体混杂的陡峭斜坡,直接连通了城外的杀戮场与城内的街巷。浓烈的血腥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几乎凝成实质。大批北汉士兵正如同嗅到腐肉的鬣狗,发出狂野的嚎叫,疯狂地从这个缺口向上攀爬、涌来!他们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杀戮的兴奋,因为破城的首功与随之而来的劫掠许可近在眼前。

缺口处,残余的守军组成了单薄而摇摇欲坠的防线,正与不断涌上的敌军进行着最残酷、最原始的贴身肉搏。刀剑砍入骨肉的闷响,垂死者凄厉的哀嚎,双方士兵野兽般的怒吼,混杂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地狱交响曲。守军人数明显处于劣势,防线被压缩得越来越靠后,眼看就要被彻底冲垮,一旦敌军突破这最后的屏障,涌入城内,后果不堪设想!

“跟我上!把叛军压下去!为了晋州!为了身后的父老!”曹彬目眦欲裂,胸腔中积压的疲惫与怒火瞬间转化为滔天战意,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挺起长枪,第一个冲入了那片血肉磨盘!

“将军来了!弟兄们!杀啊!跟将军杀光这些叛贼!” 身经百战的亲兵都尉张诚反应极快,几乎与曹彬同时发出震天怒吼,他挥舞着那柄已经砍出数处缺口的厚重战刀,如同一头发狂的猛虎,毫不犹豫地挡在曹彬身侧,狠狠撞入了敌群!

主将和亲兵队的加入,如同给即将熄灭的火堆投入了干柴。原本陷入绝望、仅凭本能抵抗的守军士兵,看到那面熟悉的、沾满血污的曹字将旗和将军本人悍不畏死的身影,顿时爆发出惊人的勇气,纷纷发出决死的呐喊,奋力向前反冲!

“噗嗤!”曹彬的长枪精准地刺入一名北汉什长的咽喉,手腕一抖,将尸体甩开,枪尖顺势划开另一名敌兵的皮甲,带出一蓬血雨。他步伐稳健,枪出如龙,专挑敌军中凶猛或指挥者下手,力图打乱敌军的冲击势头。

而张诚,则完全化身为了杀戮的化身,成为了曹彬身侧最坚固的盾牌和最锋利的矛。他根本不顾自身防御,战刀挥舞得如同风车,每一刀都倾尽全力,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一名北汉悍卒举盾格挡,却被张诚连盾带人劈得踉跄后退,随即被旁边一名亲兵补枪刺倒。另一名敌军从侧面持矛刺向曹彬,张诚怒吼一声,竟不闪不避,用左臂的铁臂缚硬生生格开矛尖,右手战刀顺势劈下,将那敌兵半个肩膀几乎剁开!鲜血喷溅了他满头满脸,使他本就狰狞的面容更添几分可怖。

然而,缺口处的战斗实在太激烈了。敌军如同无穷无尽,倒下一个,立刻有两个补上。张诚冲杀在最前,承受的压力也最大。

“都尉小心!”一名亲兵惊呼。

话音未落,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嗖”地钉在了张诚的左大腿上!他闷哼一声,身体一个趔趄,但竟硬生生靠着战刀拄地,没有倒下!

“别管我!杀敌!”张诚怒吼着,竟然反手一把抓住箭杆,猛地将其折断,任由箭头留在肉中,继续挥刀劈砍!鲜血迅速浸透了他的裤腿,每移动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

亲兵们看到都尉如此悍勇,更是红了眼睛,一个个奋不顾身。一名年轻亲兵为了替曹彬挡住侧面砍来的刀锋,用自己的身体迎了上去,刀锋切入他的肋部,他却死死抱住那名敌兵,双双滚下缺口斜坡。另一名亲兵在推倒一架临时搭起的敌军攀爬梯时,被数支长矛同时刺中,壮烈牺牲。

战斗惨烈到了极点。尸体在缺口处层层堆积,滑腻的血液和破碎的内脏让立足都变得困难。曹彬感到手臂越来越沉,呼吸如同拉风箱般急促。他看到张诚的动作明显迟缓了,知道是腿上的箭伤和失血在影响他。

“张诚,退下去包扎!”曹彬格开一把弯刀,急喝道。

“将军!缺口未堵住,末将死也不退!”张诚嘶哑地回应,声音却异常坚定。他再次挥刀,将一个试图偷袭曹彬后背的敌兵砍翻,但右肩也被对方的垂死反击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半边臂甲。

就在这时,一股约二三十人的北汉生力军,在一个凶悍的队正带领下,嚎叫着从缺口下方猛冲上来,势头极猛,瞬间将本就勉力支撑的防线冲开了一个小缺口!

“挡住他们!”曹彬瞳孔一缩,挺枪欲上。

“我来!”浑身是血的张诚却发出一声更狂暴的怒吼,他竟拖着一条伤腿,猛地向前跨出几步,独自一人迎向了那股敌军!他完全放弃了防御,战刀疯狂劈砍,如同旋风般卷入敌群,瞬间砍翻了三四名敌兵,竟然凭借一己之悍勇,将那股敌军的冲锋势头硬生生遏制了片刻!

“保护都尉!”亲兵们见状,纷纷不要命地冲上前,与张诚并肩作战,用身体和生命重新堵住了那个小缺口。

混战中,张诚的后背又被一把长枪擦过,留下了一道血槽。他浑身浴血,如同一个血人,左腿箭伤,右肩刀伤,后背枪伤,却依然如同磐石般屹立在最前线,每一次挥刀都伴随着怒吼和飞溅的鲜血,他的存在本身,就成为了守军精神上无法逾越的壁垒!

曹彬看着张诚那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倒的身影,看着身边亲兵一个个倒下,心如刀绞,但此刻容不得半分软弱。他嘶吼着,将悲痛化为力量,长枪舞动得更急,与张诚和剩下的将士们死死顶在缺口最前沿。

这场围绕缺口的血腥拉锯战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守军用人命填,用血肉堵,用钢铁般的意志硬生生扛住了敌军一波又一波疯狂的冲击。张诚不知多少次受伤,全靠一股非人的意志支撑着。亲兵队伤亡过半,活着的人也个个带伤。

当日头偏西,夕阳的余晖如同鲜血般泼洒在这片惨烈的战场上时,联军阵营中,终于传来了代表收兵的金钲声。

“铛——铛——铛——” 声音苍凉而疲惫。

如同退潮一般,攻城的北汉士兵带着不甘和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开始缓缓向后撤退。他们留下了缺口内外堆积如山的尸体和一片狼藉。

晋州城,再一次,奇迹般地守住了。

当最后一名敌军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缺口处残存的守军,许多人直接瘫倒在血泊和尸体旁,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巨大的疲惫席卷了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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