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翰翻身下马,将战马交给亲兵,便带着周武和几名将领,亲自登上谷顶勘察地形。他的脚步很快,踩在崖边的碎石上,丝毫没有顾忌危险。站在谷顶,整个狼牙谷的地形尽收眼底,他的眼中渐渐闪过一丝精光,连日来的凝重神色,终于稍稍舒展。
“好地方,真是个设伏的绝佳之地!” 周武站在崔翰身边,望着脚下的山谷,忍不住赞叹道,“这地形,简直就是为契丹铁骑量身定做的坟墓!”
崔翰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与眼前的地形仔细比对。这张地图是曹彬临行前亲手交给他的,上面标注了狼牙谷的每一处细节,与实地勘察的结果分毫不差。他收起地图,指着谷口左侧的山崖,对身边的将领们说道:“此处地势较高,视野开阔,派五百名弓箭手埋伏在此,待契丹骑兵进入谷口,立刻封锁谷口,不准一骑逃出。”
随后,他又指向山谷两侧的中段:“这里多备滚木礌石,让士兵们提前将石头凿开,用绳索固定好,到时候只需斩断绳索,滚木礌石便会顺势而下,将契丹骑兵的阵型冲乱。”
他的手指继续移动,落在谷底的一处低洼处:“那里埋设火油,沿着谷底的沟壑,挖出浅沟,将火油倒入其中,用干草覆盖好。待契丹骑兵进入谷中,点燃火油,火借风势,便能将他们困在谷内,无处可逃。”
将领们纷纷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将崔翰的部署一一记下。他们看着崔翰有条不紊地指点着地形,分派任务,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崔翰不仅谨慎,在军事部署上更是极具天赋,每一处安排都恰到好处,将狼牙谷的地形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将军,那谷底的骑兵如何部署?” 一名将领问道,“咱们有三万精锐,除了弓箭手和负责投放滚木礌石的士兵,剩下的兵力,是不是可以埋伏在谷尾,待敌军陷入混乱后,发起冲锋?”
“不可。” 崔翰摇了摇头,“谷尾地势开阔,不利于隐蔽,而且契丹铁骑冲击力极强,若是被他们察觉了谷尾的兵力,很可能会掉头突围。” 他顿了顿,说道,“剩下的兵力,全部埋伏在两侧的山崖之上,除了弓箭手,再安排一批刀斧手。待契丹骑兵被火油和滚木礌石困住,阵型大乱之时,刀斧手便顺着绳索滑下,专门砍杀骑兵的马腿。骑兵没了马,就如同没了翅膀的鸟,任我们宰割。”
众人闻言,皆是恍然大悟,纷纷称赞崔翰想得周全。
部署完毕,将领们立刻分头行动,士兵们也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负责搬运滚木礌石的士兵,喊着低沉的号子,将一根根粗壮的原木和一块块巨大的石头,搬到山崖边缘固定好。负责埋设火油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挖掘浅沟,将一罐罐火油倒入其中,再用干草和碎石覆盖,做得天衣无缝。弓箭手们则钻进了山崖上的灌木丛中,拉弓搭箭,瞄准谷口,随时准备射击。
整个狼牙谷内,到处都是士兵们忙碌的身影,但依旧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动作迅速而沉稳,脸上带着坚毅的神情。夕阳渐渐落下,夜幕再次降临,狼牙谷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仿佛从未有过军队在此停留。只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士兵,和山崖上备好的滚木礌石、谷底埋下的火油,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血战。
崔翰独自站在谷顶,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吹动他鬓角的白发,那些发丝上还沾着些许寒霜。他望着远处渐渐被夜色吞噬的群山,心中思绪万千。
临行前,那封来自汴京的密信,如同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信中那些挑拨离间的话语,那些看似无意透露的军事机密,无一不在暗示,曹彬将他置于狼牙谷这个险地,是别有用心。写信之人,用心何其歹毒,妄图用一封密信,离间他与曹彬的信任,动摇中路军的军心。
崔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他在军中沉浮数十年,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那些躲在京城的阴暗角落里,玩弄权术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在真正的军人心中,什么是忠诚,什么是使命。曹彬对他有知遇之恩,更是将北伐的核心重任托付于他,这份信任,比黄金还重。更何况,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是为了大宋,为了北疆的安宁。
忠诚,远比个人的荣辱得失,甚至比性命都重要。
他抬手,拂去肩上的落叶,目光变得愈发坚定。那些想在战场上玩弄权术的人,终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等他在狼牙谷大破契丹铁骑,用实实在在的战功,就能让所有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传令下去,全军隐蔽,严阵以待。” 崔翰转过身,对着身边的亲兵沉声下令,声音在夜风中传出不远,却带着千钧之力,“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军法处置!”
“是!将军!” 亲兵抱拳领命,转身离去。
崔翰再次望向狼牙谷的谷口,夜色越来越浓,谷口如同一只巨兽的嘴巴,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他知道,契丹铁骑很快就会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伏击战,即将在这片寂静的山谷中,拉开序幕。而他和他的三万中路军,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待一声令下,便会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山谷两侧的山崖上,士兵们屏住呼吸,眼神专注地盯着谷口。他们的手指搭在弓弦上,握着刀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守住狼牙谷,打赢这场仗,为大宋,为家国,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