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关于 “水攻有伤天和” 的议论,在将士们的鲜血与百姓的称颂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些关于 “曹彬争功” 的流言,在他 “何敢自矜” 的谦逊面前,更是不堪一击。赵匡胤忽然明白,曹彬的沉默,不是懦弱,而是大度;他的退让,不是心虚,而是心怀全局。
“宁儿,” 赵匡胤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他起身走到永宁面前,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是父王错了。”
永宁连忙起身行礼:“父王言重了,女儿不敢。”
“不,是父王疏忽了。” 赵匡胤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愧疚,“朕只想着朝堂的平衡,想着宗室的颜面,却忘了前线将士们的浴血奋战,忘了曹彬的一片赤诚。那些流言蜚语,险些让朕错怪了忠臣,寒了将士们的心。”
他转身回到案前,拿起曹彬的战报,目光落在 “恳请宋王殿下厚恤阵亡将士家眷,每户赐钱二十贯,免徭役三年” 的字句上,心中愈发笃定。曹彬不仅是帅才,更是忠臣,这样的人,他必须保全,也必须重用。
“你回去告诉曹彬,” 赵匡胤拿起朱笔,在战报上重重批下一行字,语气坚定,“朕知道他的苦心,也知道前线将士们的功劳。朕绝不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他放下朱笔,对陈忠道:“传朕旨意!”
陈忠连忙躬身应道:“老奴在。”
“第一,命户部即刻拨银百万两,运往太原,其中五十万两用于抚恤阵亡将士家眷,每户赐钱三十贯,比曹彬所请加倍;另五十万两用于赈济太原百姓,减免太原今年全年赋税。”
“第二,命吏部草拟封赏名单,曹彬晋封鲁国公,食邑三千户;崔翰、郭守文、李汉琼等前线将领,皆按最高规格封赏,崔翰授郑州节度使,郭守文授镇州节度使,李汉琼授济州节度使。”
“第三,传旨太原,命曹彬全权负责北汉旧臣安置事宜,凡真心归降、无作恶记录者,皆量才录用;张鉴督战不力,且妄奏不实,着即召回汴京,降职为御史中丞,以示惩戒。”
“第四,命翰林院拟文,昭告天下太原之战的实情,颂扬将士们的忠勇,澄清流言,还曹彬与诸将一个公道!”
一道道旨意从赵匡胤口中说出,语气不容置疑。陈忠连忙拿出纸笔,飞快记录,生怕遗漏一字。
永宁站在一旁,泪水再次落下,这一次,却是喜悦与欣慰的泪。她知道,夫君与将士们的赤诚,终究没有被辜负;那些流过的血、受过的苦,终究换来了公道与荣耀。
“女儿谢父王!” 她再次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哽咽,却充满了感激。
赵匡胤看着她,眼中露出慈爱的笑容:“你是朕的好女儿,曹彬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回去吧,告诉曹彬,朕等着他班师回朝,朕要亲自为他接风洗尘,与他共饮庆功酒。”
“女儿遵旨。” 永宁敛衽告退,转身走出福宁殿。
殿外的阳光正好,海棠花的香气扑面而来,温暖而清新。永宁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家书,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她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赢了 —— 不是靠争辩,不是靠权势,而是靠将士们的忠勇、夫君的赤诚,以及那份最朴素的公道与人心。
福宁殿内,赵匡胤再次拿起曹彬的战报,仔细翻阅着。他看到曹彬为侯霸荣等降将请功的段落,看到他请求加固汾水堤坝、安置流民的建议,心中愈发敬佩。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而此时的晋王府内,赵光义得知赵匡胤的旨意后,气得砸碎了案上的茶杯。他没想到,永宁公主入宫一趟,竟然让父王态度大变,不仅厚赏了曹彬与诸将,还降了张鉴的职,甚至昭告天下澄清流言 —— 这无疑是打了他的脸。
“曹彬!永宁公主!” 赵光义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怨毒,“你们给本王等着!”
可他不知道,在这场关于公道与人心的较量中,他早已输了。太原的风,终将吹遍汴京;将士们的忠勇,终将被天下铭记;而曹彬的赤诚与谦逊,终将成为大宋江山最坚实的根基。
永宁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撩开车帘,望着汴京的天空。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正如大宋的未来,虽有波折,却终究向着光明前行。她知道,夫君班师回朝之日,便是公道昭彰之时,而那些为大宋流血牺牲的将士们,也终将名垂青史,永享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