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殒之城的西区,被当地人称为“暗潮区”。
越是往西,那些悬浮的建筑便越发破败扭曲。有些像是被巨力撕碎的宫殿残骸,勉强依靠残余的阵法悬浮;有些干脆就是掏空的星兽骨骸,内部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更有些直接是破碎的星辰核心碎片,表面流淌着未冷却的岩浆。
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也更加复杂——血腥味、腐臭味、劣质药剂的刺鼻气味,以及某种……仿佛来自深渊的恶意低语。
林荒和风璃穿行在这样一片区域中,周围的目光不再像主城区那样仅仅是警惕,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恶意。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百丈处,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林兄,有人尾随。”风璃传音道,手指微微屈起,周身有细不可察的气流开始流转。
“三条杂鱼,两个化神初期,一个化神中期。”林荒神色平淡,“不必理会。若敢动手,杀了便是。”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在炎狱经历生死,斩杀合道,镇灭炎魔圣骸后,化神修士在他眼中,已与蝼蚁无异。
两人继续前行,前方出现了一座横跨在两道巨大星骸裂缝之间的黑色大桥。桥身由某种漆黑的金属锻造,上面布满暗红色的锈迹,仿佛浸染了无数鲜血。桥头立着一块歪斜的石碑,上面用古老的天域通用语刻着四个扭曲的大字:
葬星码头。
站在桥头向下望去,下方的景象令人震撼。
那是一片被无形力场笼罩的、直径超过千里的虚空港区。无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星舟停泊其中——有些是造型精美、镶嵌宝石的仙家楼船;有些是覆盖着厚重装甲、炮管林立的战争堡垒;更多的,则是各种看起来破破烂烂、缝缝补补、甚至直接用星辰残骸拼凑而成的“黑船”。
而在港区最边缘、最阴暗的角落里,一艘通体漆黑的星舟静静悬浮。
那星舟长约三百丈,整体造型像是一头蜷缩的深海巨兽,船身覆盖着层层叠叠的漆黑骨甲,那些骨甲上布满天然的纹路,隐隐构成一张张痛苦嘶吼的面孔。船首是一颗完整的、眼眶中燃烧着幽蓝色魂火的巨大颅骨,不知来自何种星空巨兽。三根歪斜的桅杆上挂着破烂的、仿佛人皮制成的风帆。
整艘船散发着死亡、腐朽与不祥的气息,与周围那些星舟保持着明显的距离——没有任何船只愿意靠近它百丈之内。
“黑骷船。”林荒眼神微凝。星瞑阁老者指点的,就是这艘船。
就在他们准备走下大桥,前往黑骷船停泊处时——
“两位,留步。”
三道身影从后方快速掠来,呈三角阵型将林荒和风璃围在桥中央。为首的是个独眼壮汉,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化神中期修为;左侧是个干瘦如猴的老者,化神初期;右侧则是个面容阴柔、手持折扇的青年,也是化神初期。
独眼壮汉舔了舔嘴唇,贪婪的目光在风璃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林荒身上:“生面孔啊。第一次来葬星码头?懂不懂这里的规矩?”
“规矩?”林荒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眼神平静地看着三人。
“对,规矩。”阴柔青年“唰”地展开折扇,轻笑道,“葬星码头,是我们‘血牙会’的地盘。想要在这里登船,得先交‘过路费’。”
干瘦老者阴恻恻地补充:“也不多,把你们的储物戒指交出来,再让这小娘子陪我们兄弟喝几杯酒……啊!”
他话未说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只见一道灰蓝色的火焰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他的右臂,那火焰无声燃烧,所过之处,老者的手臂血肉、骨骼、乃至附着其上的灵力护盾,都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消失!不是焚毁,而是彻底“归寂”,化为虚无!
“我的手!我的手!”老者惊恐后退,试图扑灭火焰,但那火焰如同附骨之疽,转眼已蔓延到肩膀。
“三弟!”独眼壮汉脸色大变,抬手打出一道血光想要帮忙,但那血光触及灰蓝火焰的瞬间,同样无声无息地湮灭。
“这是什么火?!”阴柔青年骇然变色,折扇上的灵光都紊乱了。
林荒甚至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老者惨叫挣扎:“继续说,还有什么规矩?”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听在三人耳中,却比九幽寒风还要冰冷。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独眼壮汉反应最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冷汗涔涔。能无声无息间废掉一个化神修士,这种手段,绝不是普通化神能拥有的!
阴柔青年也急忙跪下:“前辈,是我们猪油蒙了心!求前辈高抬贵手!”
“晚了。”林荒轻轻吐出两个字。
话音落下,那缠绕在干瘦老者身上的灰蓝火焰猛地暴涨,瞬间将其彻底吞噬!连惨叫都未能多发出一声,老者整个人便彻底消失在原地,没有灰烬,没有残骸,仿佛从未存在过。
独眼壮汉和阴柔青年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
“回去告诉你们那什么‘血牙会’。”林荒俯瞰着两人,眼神漠然如视蝼蚁,“再有人敢来烦我,我便去你们总部坐坐。”
“是是是!多谢前辈不杀之恩!”两人连滚爬爬地起身,头也不敢回地逃走了。
桥上的动静引起了码头一些人的注意,但当他们看到林荒身上那隐隐流转的灰蓝色火焰时,所有目光都迅速移开——在葬星码头,实力就是最大的规矩。
风璃走到林荒身边,轻声道:“那火焰……”
“融合了九昧真火本源与归墟真意的‘寂灭炎’。”林荒解释道,“不仅能焚毁物质,更能寂灭法则、湮灭存在。刚刚试验了一下,效果不错。”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风璃却能感受到这新火焰的恐怖。化神修士在其面前,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两人走下大桥,踏入葬星码头区域。
码头上人来人往,各族修士络绎不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星舟起降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机油、血腥和劣质灵酒的味道。
林荒和风璃径直走向最边缘的黑骷船。
越是靠近,那股死亡与不祥的气息便越是浓郁。周围百丈内空无一人,连光线都仿佛被那漆黑的船身吸收,显得格外昏暗。
当两人来到船下时,船首那巨大颅骨眼眶中的幽蓝魂火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止步。”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两块骨头摩擦的声音从船身某处传来。
林荒抬眼望去,只见船身侧面打开一道缝隙,一个穿着破烂黑袍、身形佝偻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那人的脸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中,只能看到下巴处干裂的皮肤和几缕灰白的头发。他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骨灯,灯芯是一小团跳动的绿色魂火。
“登船,去诸天战场入口。”林荒开门见山。
黑袍人抬起头,兜帽下两点幽光闪烁,似乎在打量两人。良久,他才沙哑道:“一人,十万上品灵石。或者……等价的宝物、情报、人命。”
这价格堪称天价。普通化神修士的全部身家,恐怕也就这个数。
林荒没有讨价还价,直接抛出一个储物袋:“二十万。什么时候开船?”
黑袍人接住储物袋,神识一扫,幽光微微波动:“够爽快。三个时辰后,午夜星骸升至中天时开船。提前警告你们——”他顿了顿,声音更加阴森,“上了黑骷船,就要守黑骷船的规矩。船行期间,禁止私斗,禁止窥探船舱底层,午夜之后禁止离开客房。违者……扔进‘魂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