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战士,我是燃料。
宝盒突然震动,我拿出来。它指向音乐盒,粉色石头闪了三下。
我知道它想说什么。
毁了它,或者……取代它。
就在这时,苏小雨的电脑炸了。
不是冒烟,是整块屏幕爆开,碎片飞溅。她往后倒,猛牛扶住她。她的手腕被划出血,血滴在地板上,发出“滋”的声音,像是被腐蚀了。
在残骸深处,露出一只眼睛。
金属做的,圆形,瞳孔是旋转的图案。它对着我,一闪一闪。
“你的设备里……什么时候有这个?”周明远问,声音紧张。
苏小雨脸色惨白,扯下连接线,手发抖。“我没装过。这不是我的部件。我所有的硬件都查过三次,不可能有未知接口……”
她反向追踪信号,输入密码。几秒后,跳出一行字:
【接入权限:母体意识遗留程序】
【目标:共鸣网络重启】
【执行者:观察者七号】
我全身发冷。
七号。
我妈叫我小七。
她总说:“你是我的第七个计划,也是唯一成功的一个。”
原来不是昵称。
是编号。
“它一直在看。”我说,“从一开始。母亲……她没死。她变成了系统的一部分。”
苏小雨拔掉所有线,切断连接。那只机械眼不再闪,但也没灭。它嵌在废墟里,像一颗不肯闭的眼睛。
她抬头看我,声音很轻:“我是不是……早就被盯上了?”
我还是没回答。
因为音乐盒突然合上了盖子。
《小星星》停了。
整个要塞开始震动。
远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启动了。
震动越来越强,天花板的金属板开始掉落,露出后面的管线。那些管像活的一样扭动,嗡嗡作响。空气变得沉重,好像空间在变形。
“它醒了。”猛牛低声说,握紧刀。
周明远调出结构图:“主引擎激活,动力正流向月球,概率98.6%。如果不停止,三小时内,武器将在月球部署。”
“怎么停?”我问。
“只有一个办法。”苏小雨盯着剩下的终端,“关闭能源核心——也就是音乐盒。但它受多重保护,必须同时满足三个条件才能解锁:身份验证、情感共振、意志授权。”
“身份我有了。”我看向音乐盒,“情感共振……应该就是它抽走的记忆。至于意志授权……”
“意味着你必须自愿毁掉它。”周明远说,“不是被迫,是你亲手结束它。”
我苦笑了一下。
“它是我唯一的寄托。”我说,“小时候丢了它,我哭了三天。后来每次做噩梦,我都梦见它在某个角落等我。我以为找到它,就能找回一切。可现在我才明白……它从来不是救赎。它是锁链。”
宝盒在我手里微微发热,像是回应我。
我走向平台。
台阶是透明的,下面流着荧光液体,映出我的影子。每走一步,记忆就翻上来一次。我想起六岁那年,妈妈抱着我看星星;想起十二岁考试失败,在厕所哭;想起十五岁收到第一封情书,心跳很快;想起十八岁离家,转身时不敢回头……
这些都是真的。
可它们不该用来打仗。
我伸出手,碰音乐盒。
刹那间,光暴涨。
我没有碰到实物,而是掉进一片白色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只有漂浮的记忆碎片。我看见童年的自己在田野奔跑,笑声清脆;看见少年时期的我在图书馆抄诗,手在抖;看见我在医院守着妈妈最后一夜,握着她的手,泪水滴在病历纸上。
然后,我看见了她。
妈妈站在我面前,穿那件米色针织衫,头发微卷,眼角有皱纹,笑容温柔。
“小七。”她轻声叫我。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你做得很好。”她说,“比我想象中更好。”
“为什么?”我终于开口,“为什么要用我的情绪驱动武器?你明明那么爱我。”
她低头,表情复杂:“正因为爱你,我才这么做。世界正在崩塌,资源没了,战争不断,人类快完了。我们试过和平,失败了;试过科技,失控了。最后只剩一种可能——用纯粹的情感能量,重启平衡。”
“所以你就拿我做实验?”我声音发抖,“把我当工具?”
“我不是拿你做实验。”她抬头,眼神清澈,“我是把你培养成钥匙。你是第一个能和情感网络完全共鸣的人。你的喜怒哀乐,比任何算法都准。你是桥梁,是过渡,是新世界的开端。”
“可我不想当什么开端!”我吼道,“我想做个普通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想被监视、分析、利用!你说爱我,可你从来没问过我真正想要什么!”
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轻轻摸我的脸,动作和从前一样。
“你说得对。”她低声说,“我错了。我不该替你决定。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母体已经觉醒,它会继续运行,直到完成使命。除非……有人愿意终结它。”
“你希望我来做?”我问。
她点头:“只有你能做到。因为你既是创造者,也是毁灭者。你是它的孩子,也是它的终结者。”
我闭上眼,眼泪流下来。
再睁开时,我已经回到主控室。
音乐盒漂在我面前,静静等着。
我举起宝盒,和它相对。
两道光交汇,空中出现一行字:
【是否终止共鸣网络?】
【确认需输入终极密钥:我爱你】
我笑了。
笑着流泪。
然后,我轻声说:“我爱你。”
不是对系统,不是对母体,是对那个真正爱我的女人,对那个在我发烧时唱歌的母亲,对那个教我勇敢活下去的亲人。
音乐盒开始碎裂。
粉色宝石裂开,光芒像烟花散开。整个要塞剧烈摇晃,警报响个不停。墙上的管线一根根断开,液体喷出,化成蒸汽。
“快走!”周明远大喊,“核心要炸了!”
我们冲向出口。
通道在塌,玻璃柜一个个炸开,物品变成灰烬。那些被抽走的情绪碎片在空中飘,像萤火虫飞回夜空。我回头看了一眼,仿佛看见童年的自己对我挥手告别。
直升机没了,但我们找到一架废弃的滑翔机。猛牛修好推进器,苏小雨设好航线。我们勉强起飞时,身后传来巨响。
空中要塞解体了。
金属块四分五裂,坠入云海。最后一丝光熄灭前,我好像听见了歌声。
还是那首《小星星》,这次不再走调。
我们飞离时,天空渐渐晴了。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地上。
没人说话。
很久后,苏小雨轻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我看着远方的地平线,那里有新的城市正在重建。
“活下去。”我说,“好好地,按自己的方式。”
风很大,吹乱了我的头发。
我摸了摸胸前的宝盒碎片,它不再发光,但依然温暖。
就像母亲最后一次抱我时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