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我的手贴在宝盒碎片上。
它不亮了,但有点温,像晒过太阳的石头。我把它塞进背包,拉好拉链。脚下的地面轻轻震动,不是要塌,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启动了。那震动一下一下的,像是地底有心跳。空气让人不舒服,好像有人在暗处看着我们。
周明远站在我旁边,没说话。他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块芯片,低头看了一眼,递给我:“这是刚才从主控台拆下来的。里面有些记录,可能有用。”
我接过芯片,很冰,表面有划痕。那些划痕歪歪扭扭,像是被人用力抠出来的。我翻到背面,在边上看到一串小字:x7-Δ9。我心里一紧——这是“双生容器计划”早期实验用的编号,只有内部人才知道。
猛牛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弯掉的金属板。“这上面有花。”他说,把板子翻过来。
黑色的玫瑰刻在上面,线条流畅,像是长出来的一样。我伸手碰了一下,指尖一麻,像被针扎了一下。
苏小雨凑近看,突然睁大眼睛:“这个图案……和黑玫瑰戴的眼镜一样。”
我猛地抬头。那天夜里,她在信号塔顶出现,戴着银灰色的单片眼镜,镜片中间就有一朵旋转的黑玫瑰。她站在月光下,声音很轻:“你还不明白吗?你们都是齿轮。”
我以为她是疯了,或者是在骗人。但现在看来,她知道很多事。
她说完就跳下高塔,消失在雾里。我们找了三天,没有尸体,没有血迹,什么都没留下。
现在这块板上的花,和她的标志一模一样。
我盯着那朵花,心跳加快。她死前说“下一个轮回再见”,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我知道了,她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她可能早就想好了,让我们走到这里。
“走吧。”我说。
声音不大,但我语气很坚定。我知道,这一走,就不能回头了。
我们继续往前。天花板变低了,有的地方要弯腰才能过。墙不再是光滑的金属,而是插满了管子,里面流着淡蓝色的液体。那液体会动,我们靠近时,它的流动好像变快了。
空气里有种味道,像医院消毒水混着糖果味。我很熟悉这种味道。五岁那年,我躺在手术台上,闻到的就是这个。冰冷的灯,刺鼻的药水,还有爸爸站在帘子后的背影。
走了十分钟,前面出现一扇门。
门半开着,边缘发黑,像是炸过。门框上有块牌子,字看不清了,只能认出“实验区”三个字。我推门,咔的一声,门倒在地上,扬起灰尘。
屋里很空,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台旧机器。桌上有个投影仪,连着电线,居然还能用。我按下开关,蓝光一闪,空中出现画面。
是一个男人,穿白大褂,戴口罩,背对我们站在手术台前。他转过身,摘下口罩。
是我爸。
他老了很多,眼角有很深的皱纹,但眼神还是很锐利。他看着镜头,就像能看见现在的我。
旁边还有一个医生,正在准备工具。那人摘了帽子,露出脸。
我后退一步。
那是周明远的爸爸。
影像开始播放,声音断断续续:
“第十七次基因融合实验……体外失败……必须活体植入……”
画面切到手术台。上面躺着一个小女孩,闭着眼,胸口打开,能看到机械心脏在跳。她很小,但我认得。
那是五岁的我。
“爸爸……”我喉咙发紧,“你把我当实验品?”
画面里的爸爸拿起手术钳,夹住一根导管,插进我的胸口。我没有哭,也没有动。旁边的周父低声说:“小心脑波共振,上次实验体暴走过。”
我爸点头:“这次用了抑制剂,应该没事。”
“为什么?”我喊出来,“我不是你女儿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没人回答。影像不会说话。
苏小雨跑过去,把平板接到投影仪上。“我能提取数据,看看有没有隐藏文件。”她飞快敲键盘,调出日志,开始破解。
猛牛守在门口,耳朵竖着听外面。他个子大,战斗经验丰富,感觉特别灵。他皱眉对我说:“不对,太安静了。刚才的震动停了,连通风声都没了。”
我点点头,走到桌边,手指划过桌面。灰尘里有道划痕,像是有人匆忙离开留下的。我翻开桌角一本笔记本。
纸发黄,字写得很乱。开头写着:“双生容器计划日志”。
我的心跳加快。
我一页页看下去。
“目标:把机械族基因放进人类胚胎,造出能承载情感的载体。”
“第一容器:林小满,编号七号,成功激活共鸣网络。”
“第二容器:周明远父亲提供基因样本,其子具备唤醒条件。”
我抬头看向周明远。
他也看着我,脸色变了。
“你是说……我也被设计过?”他声音很低。
我没说话,继续往下看。
“警告:虫族女王意识未完全消灭,可能藏在结晶中。若双容器同时出现在源点,将触发沉睡协议。”
最后一行被划掉了,但还能看清:
“她们会醒来。”
笔记本掉在地上。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苏小雨抬头,脸色发白:“‘她们’?不止一个?”
猛牛握紧拳头:“所以你们两个……都是被选中的?”
周明远冷笑一声:“难怪我从小就有幻觉,梦见黑暗,听见很多人说话。原来不是病,是记忆。”
我蹲下捡起笔记本,手在抖。这些字像刀子,割开我一直以为的真实。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普通人,是被迫卷进来的。可现在我知道了,我是这个计划的核心。
我是“第一容器”。
周明远是“第二容器”。
我们被分开养大,直到今天才相遇。这不是偶然,是安排好的。
“他们想让我们见面。”我说,“只有我们都在,才能打开源点的大门。”
“然后呢?”猛牛问,“让女王复活?”
“不一定。”苏小雨冷静下来,“也可能是为了封印她。有些仪式要用两个人来关掉通往深渊的门。”
我摇头:“可如果真是这样,我爸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他怕你拒绝。”周明远低声说,“他知道你会恨他。”
我闭上眼,想起小时候——爸爸教我拼图,带我去放风筝,晚上讲故事哄我睡觉。那些温柔的画面,现在都成了谎言。他曾抱着我说:“你是特别的孩子,将来会改变世界。”我以为那是爱,其实是任务。
“我不是工具。”我喃喃道,“我不是实验品。”
“但现在你已经是了。”猛牛说,“不管你愿不愿意,你身体里有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这时,投影仪闪了一下,画面变了。
一个女人,穿黑裙子,坐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她背对镜头,面前有面镜子。镜子里映出她的脸——苍白,精致,眉心有一道红线。
她开口,声音很冷:
“当双容器归位,玫瑰将再次绽放。
我不是敌人,也不是救世主。
我只是归来者。
告诉他们,时间到了。”
画面没了。
所有人都僵住了。
“这是……黑玫瑰?”苏小雨声音发抖。
“不。”我摇头,“这是更早的存在。她是源头。”
猛牛转身冲向门口:“我们必须走!这地方不能待了!”
话音刚落,地面剧烈晃动,桌子翻了,投影断了。我踉跄几步,扶住墙。脚下传来碎裂声,地板一块块塌下去。
猛牛一把拉住苏小雨,把她拽开。周明远抓住我,带我跳开。
我们刚才站的地方,地面裂开一个大洞。
下面不是土,也不是钢筋。
是一层又一层的金属巢穴,布满黑色玫瑰纹路,一直往下延伸。那些花纹微微发光,像在呼吸。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结晶体,泛着紫光。
苏小雨趴下,用手电照。“这里有能量反应,很强。”她说,“中心有个东西,像个茧。”
“是女王。”我说,“她在等我们。”
周明远打开扫描仪,屏幕上出现三维图像。一个巨大结晶悬浮在中央,表面透明,里面能看到节肢和复眼的轮廓。
“生命体征微弱,处于休眠。”他说。
“这不是休眠。”我摇头,“这是进化。她在等时机出来。”
猛牛捡起铁棍,想去敲洞口。
“别碰!”苏小雨拦住他,“结构不稳,一碰可能全塌。”
我蹲下,盯着裂口。
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一股味道,像雨后草地混着旧书。我忽然头晕,眼前闪过画面——白色的房间,滴答响的钟,妈妈抱着我说话。
“别怕,小满。”她轻声说,“你是光的孩子。”
我摸口袋里的玉佩。
它很烫。
拿出来一看,玉佩有了裂纹,里面的纹路在动,像血管。它对着巢穴发出微光。
“它想让我下去。”我说。
“别去!”苏小雨抓住我,“下去就是送死!下面的能量太强,靠近会被同化!”
“可如果我们不上报,下次就不只是塌地这么简单了。”我看向他们,“我爸做了什么,我知道了。陈锋是谁,我也知道了。但现在的问题是,我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帮凶?”
没人说话。
屋里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我站起来,紧紧握住玉佩。
下一秒,我跳进了洞里。
风在耳边呼啸,我快速下坠。我闭眼,等着撞上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