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轿厢在清晨的寒风中微微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如同这残酷世界背景音里不变的低吟。
牌子手对林生的冷漠不以为意,他甚至悠闲地踱步到轿厢另一侧,赤裸的身体在惨白的天光下像一尊苍白的雕塑。
他没有再看林生,而是望着下方那片被规则和杀戮蹂躏的游乐场,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令人不安的平静。
“我无需揭开你的伪装,”他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因为人在不得已时,都需要一张假面孔!就像你现在,用冷漠和愤怒掩盖你的恐惧和……思考。”
“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生依旧背对着他,声音冰冷,但内心却因对方精准的刺探而泛起涟漪。他的确在思考,思考如何脱身,思考同伴的安危,更在思考这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牌子手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高处显得格外清晰。他终于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定在林生紧绷的脊背上,抛出了那个他“无比诚恳”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请问,你为什么觉得方舟外的世界,是最美好的呢?”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林生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对啊,外面的世界难道不好吗?
这个念头几乎是本能地跳了出来。那里有真实的阳光、雨露、山川河流,有他曾拥有过的亲情(尽管记忆模糊),有不必时刻担忧被抹杀的安全感,没有杀戮日,没有国会投票,没有这些以生命为赌注的变态游戏……那里是正常的、美好的、值得为之奋斗和回归的故土。他一直是这样坚信的,这是支撑他在这个地狱里活下去,并矢志复仇的根基。
然而,牌子手没有给他喘息和巩固这个信念的机会,第二个问题接踵而至,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划向了他信念的根基:
“外面的世界,真的是自由的吗?”
林生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自由?外面的世界当然……
“它可以是自由的,”牌子手自问自答,语速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又或者,它根本不自由?”
他向前走了一步,尽管林生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那逼近的、带着诡异热切的气息。
“让我告诉你,外面那个你认为‘美好’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牌子手的音调微微拔高,带上了他作为话剧演员特有的、极具感染力的台词功底,“那是一个被无数无形锁链捆绑的世界!”
“金钱的锁链!权力的锁链!道德的锁链!法律的锁链!他人眼光的锁链!还有最沉重的——希望和未来这两副最精致的镣铐!”他的声音在轿厢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打在林生的心上。
“在那里,你生下来就被规划好了一切!读书,工作,结婚,生子,还贷,养老……像一颗被设定好程序的棋子,在名为‘社会’的棋盘上按部就班地移动!你不敢犯错,不敢出格,不敢质疑,因为你害怕失去那份微薄的薪水,害怕被主流排斥,害怕让父母失望,害怕看不到那个被许诺的、却永远模糊不清的‘未来’!”
林生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脑海中那些关于外界的、模糊的记忆碎片,似乎正在被这些话强行染色。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对“外面”的具体细节如此匮乏,匮乏到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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