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温度。
“看,这就是这座城市培养出的‘爱’——扭曲、自私、最终指向毁灭。”
“那你呢?”97号突然冷声插话,“你又是被塑造成了什么样的‘作品’?一个冷血的复仇者?还是一个自以为在执行‘净化’的疯子?”
雪眉看向97号,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作品’?或许吧。但至少,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在‘复仇’。复仇是针对具体对象的情绪。我没有那种奢侈。我只是想和他完成共同的愿望………”
“就是炸掉一切?”阿锋讥讽道。
“是‘解脱’。”雪眉纠正。
“帮这座城解脱,这一座城………活得太累了。”
“那其他城区呢?那些被你标记的红点?”林风指着她手边的地图。
雪眉的手指在地图上几个被重点圈出的区域点了点。
“摧毁它们,城市的功能性瘫痪,罪恶失去组织和庇护,自然会暴露、会相互撕咬、会最终在混乱中耗尽自己。当然,这个过程会有代价,很多无辜或并不那么无辜的人会被卷入。但在我们看来,这是必要的阵痛,是新生的阵痛。”
“疯子逻辑!”鲁鲁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也许是吧。”雪眉竟然没有否认,“但你们能提出更好的方案吗?用你们的‘制裁’?杀几个头目?然后呢?会有新的渡火、新的笑面人冒出来,规则不变,土壤依旧污秽,罪恶只会换一张面孔继续生长。你们‘方舟’的游戏,无非是另一种形式的观赏和有限的修剪,改变不了根本。”
她再次看向林风,眼神里似乎有某种复杂的意味:“你以为你的任务‘制裁极恶’很有意义吗?就算你杀了我,或者杀了‘l’,然后呢?带着奖励离开,留下一座缓慢腐烂的城市?你们只是观光客,打卡,完成任务,然后去下一个景点。这里发生的一切,对你们而言,终究只是一场……比较刺激的游戏。”
林风心头一震。
雪眉的话冰冷而尖锐,戳中了他内心深处某个不愿深究的疑虑。
他们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了生存?为了任务奖励?还是真的为了某种“正义”?如果这座城市的罪恶根植于其存在的土壤和规则本身,个人的“制裁”又有多大意义?
“所以,”林风缓缓问道,“l,他最终的计划,就是引爆所有预设点,将整个恶之都,连同里面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还有我们这些‘观光客’,一起‘净化’掉?”
雪眉沉默了片刻,仓库里只剩下风声穿过缝隙的呜咽。
“最初不是。”她的声音低了一些,“最初的计划,更……精确,更有步骤。但在得知‘方舟’和你们的存在后,他的想法变了。他说,既然有更高层次的力量将这里视为‘游戏场’,将罪恶视为‘观赏物’,那么,这场‘净化’就应该更加……盛大,更加具有‘仪式感’。他要让这场毁灭本身,成为对那种冷漠‘观赏’最激烈的回应。让所有身处此地的‘玩家’和‘观众’,都成为这场终极净化的一部分,无法抽身,无法离席。”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而现在,时钟已经走到最后时刻了。”她看向仓库的某个角落,那里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类似老旧广播喇叭的东西。
“他在等一个信号。等我,或者等带着‘钥匙’和‘留言’的人,回到‘最初的乐园’。然后……”
她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那么,雪眉,”林风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枪和那枚冰冷的青铜钥匙,“你带我们来这里,告诉我们这些,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让我们死个明白?还是说……你其实也怀疑过,这条‘净化’之路,是否真的是唯一,且正确的选择?”
雪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避开林风的目光,重新望向那个老旧的广播喇叭,侧脸在微光中显得无比脆弱,却又凝固着某种可怕的决绝。
“跟我来,”她没有回答林风的问题,只是迈步向仓库另一个方向的阴影走去,“‘审判之庭’的最终幕,需要所有角色到场。是作为观光客见证,还是作为殉葬品参与……选择权,或许不在你们手上,但至少,你们可以看到终章的模样。”
她走入阴影,声音飘来:
“当然,如果你们还想尝试扮演一下‘英雄’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