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灯火在顾延州书房的落地窗外连缀成一片冰冷的星河,无声流淌。书房内没有开主灯,只有书桌上那盏孤零零的台灯,在光滑的桌面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将顾延州挺拔的身影勾勒得一半明亮,一半沉入浓郁的阴影之中,如同他此刻深不可测的内心。
他面前,那台独立的监控终端屏幕亮着,幽蓝的光芒映在他毫无波澜的瞳孔里。屏幕上,不再是简单的地图光点,而是经过技术增强处理的、沈清澜公寓内部的实时高清画面。
画质清晰到能看见她微微颤抖的指尖,看见她因用力而泛白的指关节,看见她额角渗出的、在冷光下微微反光的细密汗珠,以及……那双曾经燃烧着不屈火焰、此刻却盛满了巨大震惊与某种近乎崩溃般空洞的杏眼。
她正死死盯着她自己的电脑屏幕,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
顾延州知道她在看什么。
就在十分钟前,他通过一个绝对安全、无法追溯的匿名通道,向她加密手机的隔离存储区,发送了一个经过特殊处理的、标记为“来自‘摆渡人’的礼物”的数据包。
“摆渡人”——那个在“深渊”项目日志中反复出现的、拥有极高权限的核心负责人代号。
数据包里面,只有一段短暂的、经过降噪和频谱增强的音频文件,以及一张同样经过处理的、分辨率不高的静态图片。
音频是截取的一段通讯录音,背景嘈杂,但两个声音依稀可辨。
一个声音,属于顾宏伯,带着他特有的、故作沉稳却难掩急切的腔调:
“……不能再等了!沈清音那个女人嗅觉太灵敏,她已经开始怀疑香料样本的成分!必须在她把发现捅出去之前处理掉!‘清理’预案是你亲自批准的,现在就是执行的时候!”
另一个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冰冷而毫无感情,正是日志中提到的“摆渡人”:
“目标已锁定。环境模拟程序启动。确保‘意外’完美。所有关联数据,会在事后按预定协议清洗。”
而那张图片,则是一张拍摄于三年前、角度隐蔽的远景照片。画面中,一个身形与顾宏伯极为相似的男人,正站在一艘私人游艇的甲板上,背对着镜头,似乎在通电话。而游艇所在的海域背景,经过比对,与姐姐沈清音“意外”坠海的那片区域,**高度吻合**。照片的元数据时间戳,赫然就在姐姐出事前**不到二十四小时**!
音频,直接指向了顾宏伯是“清理”姐姐的直接下令者!
照片,将他物理意义上地置于了案发现场附近!
这才是真正的、足以将顾宏伯钉死的**铁证**!远比那份存在争议的签名文件更加致命!
顾延州看着监控画面中,沈清澜那副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的模样。看着她眼底那刚刚冰封不久的恨意,在接触到这颠覆性证据的瞬间,如同遭遇了烈阳的坚冰,骤然**龟裂、破碎、化作一片茫然的无措**。
她所有的调查,所有的挣扎,所有对顾延州的恨与对顾宏伯的疑,在这一刻,被这两样东西彻底搅乱、颠覆!
她以为自己在追寻真相,却发现真相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错综复杂。
她以为顾延州是凶手,却发现真正的元凶可能一直隐藏在更深处,甚至可能利用了顾延州的签名。
她刚刚下定决心将他视为死敌,此刻却被迫面对一个可能他同样也是被算计、被利用的残酷可能性?
那种信仰崩塌、目标迷失的巨大冲击,几乎瞬间摧毁了她强行构建起来的所有心理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