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呢?”他忽然转换了话题,目光落在客厅角落那台造型简约却价值不菲的黑胶唱片机上,“平时听什么?”
这跳跃的话题让沈清澜再次愣了一下。她沉默片刻,答道:“偶尔。古典,或者一些……老爵士。”
这是姐姐沈清音以前最喜欢的。那些慵懒又带着一丝哀愁的旋律,曾陪伴她们度过许多个夜晚。后来,这也成了她缅怀姐姐的一种方式。
顾延州没有评论,只是走到唱片机旁,修长的手指在一排排保存完好的黑胶唱片上滑过,最终抽出了一张。他将唱片取出,放在转盘上,放下唱针。
悠扬而略带沙哑的萨克斯风前奏,如同夜色中流淌的溪水,缓缓地弥漫在寂静的客厅里。是《my funny valentine》,一首经典而充满复杂情感的爵士老歌。
沈清澜有些愕然地看着他。这首曲子,也是姐姐生前常听的。
是巧合吗?
她不敢深想。
顾延州没有回到窗前,而是走到沙发边,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他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似乎完全沉浸在了音乐里。壁灯的光线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喉结,那平日里冷硬的面部线条,在音乐和酒精的作用下,似乎柔和了许多。
沈清澜站在原地,听着那熟悉的旋律,看着沙发上那个卸下部分防备、显露出罕见松弛一面的男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恨意与动容,戒备与好奇,在她的心中激烈交战。
他们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在深夜寂静的客厅里,共享着同一片空间,同一段音乐,进行着第一次非工作、非对抗的、近乎……平和甚至带着一丝灵魂共鸣的对话。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试探算计,只有音乐在流淌,和彼此呼吸间微妙的共鸣。
直到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散去。
顾延州缓缓睁开眼,眸中恢复了平时的深邃与清明,但那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站起身,没有看沈清澜,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早了,休息吧。”
然后,他便朝着主卧走去。
沈清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许久,才缓缓挪动有些僵硬的脚步。
她回到客卧,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首《my funny valentine》的旋律,以及他关于《忧郁的热带》那句“困在自己构建的牢笼”的低语。
这一次偶然的深夜对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她想象中更加深远。
它让她看到了顾延州冰冷面具之下,一丝属于“人”的、真实的裂痕。也让她意识到,在他们之间那错综复杂的仇恨、算计与禁锢之下,或许,还存在着某种基于灵魂层面的、危险的共鸣。
这共鸣,比任何赤裸的欲望或威胁,都更加令人……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