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手术室外凝固了漫长如一个世纪的几秒钟后,主刀医生那略带疲惫却清晰的声音,终于击碎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手术很成功。顾先生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一句话,如同天籁,又如同赦令。
沈清澜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眼前猛地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陆知遥和苏念一左一右牢牢扶住。
“但是,”医生的语气转为凝重,像一盆温水后又浇下的冰水,“爆炸冲击和重物压砸造成了多发性损伤。左腿胫腓骨粉碎性骨折,伴有严重的软组织挫裂伤;脾脏破裂,已进行切除;多处肋骨骨折,伴有血气胸;最严重的是颅脑有中度震荡和少量蛛网膜下腔出血,虽然出血点已控制,但颅内压仍不稳定,这是导致他持续昏迷的主要原因。”
医生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的女人,语气放缓了些:“接下来24到72小时是危险期和观察期。如果能平稳度过,意识恢复,后续就是漫长的康复过程。如果……”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个“如果”后面意味着什么。
“我们可以……看看他吗?”苏念带着哭腔问。
“可以,但一次不能超过两人,需要保持绝对安静。他刚刚转入icu(重症监护室)。”
沈清澜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挣脱了搀扶,踉跄着跟在医护人员后面,走向icu那扇厚重的、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门。陆知遥和苏念不放心地跟在后面,周铭则沉默地守在icu外的走廊,如同最忠诚的守卫。
穿过层层消毒隔离区,终于来到了顾延州的病床前。
只一眼,沈清澜的呼吸便再次停滞。
那个永远挺拔如松、气场强大到足以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正毫无生气地躺在纯白色的病床上。他身上插满了各种管线——鼻腔插着氧气管,手臂上连着静脉输液和监测生命体征的导线,胸口贴着心电监护的电极片。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冰冷的“滴滴”声,屏幕上跳动的曲线,成了他此刻生命存在的唯一证明。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衬得额角缝合的伤口和脸颊上的擦伤愈发狰狞。那双总是深邃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竟透出一种与他平日截然相反的、近乎易碎的安静。
左腿被打上了厚重的石膏,高高吊起。被子下的身体,想必也布满了各种包扎和固定。
他看起来那么……脆弱。
像一件被暴力打碎后、勉强拼接起来的珍贵瓷器,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崩散。
沈清澜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床边,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慢慢地伸出手,指尖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极其轻缓地,触碰到了他放在身侧、没有输液的那只手。
冰冷。依旧是那种让她心慌的冰冷。
但这冰冷之下,那微弱的、通过监护仪证明着的脉搏,却又真实地存在着。
她就这样站着,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目光像是被钉在了他苍白而安静的脸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关于他的画面——
他站在顾氏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众生,眼神睥睨;
他在董事会上面无表情地压下所有异议,强势如帝王;
他在天台的风中,对她说“无关的话,不必听”;
他在深夜的客厅里,笨拙地拥抱被噩梦惊醒的她;
他在出发前去仓库前,深深地看着她,说“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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