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窗外缓缓流淌的云,在静谧中悄然滑过。回到这间被重新定义为“家”的公寓,时间仿佛被调慢了节奏。没有了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和无处不在的医疗监测,取而代之的是阳光晒暖地毯的味道,是厨房里飘出的淡淡食物清香,是夜晚书房灯下各自忙碌时,键盘敲击与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交织出的安宁。
顾延州的恢复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阶段。伤口在缓慢愈合,虽然依旧不能进行剧烈活动,需要定时服药和休息,但气色已肉眼可见地一天天好转,眉宇间惯常的冷厉被一种居家的松弛感柔和了棱角。沈清澜几乎包揽了他所有的日常起居,从精心搭配的营养餐食到监督他按时休息,事无巨细,周到妥帖。她不再是那个带着伪装、步步惊心的潜入者,而是这个空间里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从容,自然,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切。
他们之间的相处,也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融洽状态。过去那些试探、猜忌和充满张力的博弈,被一种温暖的默契所取代。一个眼神便能知晓对方的需要,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传递无声的安抚。他们会在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并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处理一些必须由他过目的核心文件,她则梳理着从各方汇总来的、关于顾宏伯和陆知遥下落的线索,偶尔交流几句,声音低缓,透着一种经历过生死与共后才有的信任与依赖。
这天傍晚,夕阳将天空渲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巨大的落地窗仿佛成了一幅流动的油画。沈清澜刚将晾晒好的、带着阳光气息的衣物整理好,从阳台走回客厅,就看到顾延州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书房,而是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即便穿着宽松的居家服,也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暖金色的夕阳余晖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病弱的苍白,多了几分温润的质感。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天鹅绒材质的小盒子,款式古典而精致,边缘因岁月的摩挲而泛着细微的光泽。
沈清澜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那个盒子……她认得。在她刚“入职”不久,一次替他整理书房时,曾无意中在他抽屉的深处见过。当时只觉得这盒子与他书房整体冷硬现代的格调有些格格不入,但也未曾多想。后来经历了太多波折,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小插曲。
此刻,看着他将这个尘封的盒子拿在手中,她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顾延州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郑重、歉意与某种深意的复杂情绪。他朝她走近几步,夕阳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个,”他将手中的盒子递到她面前,声音低沉而平稳,却仿佛蕴藏着千钧重量,“本来,应该更早交给你的。”
沈清澜怔怔地看着那个盒子,又抬眼看看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更早?是什么时候?
顾延州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举着盒子,目光温和地等待着。
她迟疑地伸出手,接过那个触手温凉细腻的盒子。指尖轻轻用力,盒盖“啪”一声轻响,应声弹开。
黑色的丝绒内衬上,静静地躺着一条项链。
项链的链身是极细的铂金,闪烁着纯净而内敛的光芒。而坠子,却并非她预想中的钻石或任何华丽宝石,而是一颗泪滴形状的、质地温润如羊脂的白玉。玉质通透无瑕,在夕阳下泛着柔和莹润的光泽,仿佛凝结了一小团温暖的月光。玉坠的顶端,镶嵌着几颗细小如星辰的钻石,将中间的白玉衬托得愈发清雅出尘。
设计简约到了极致,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沉淀了时光的美。
沈清澜的呼吸屏住了。她并非没有见过更名贵的珠宝,但这条项链,却莫名地击中了她的心。它不像是一件炫耀财富的饰品,更像是一件……承载了某种沉重情感的器物。
“这是……”她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顾延州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项链上,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很久以前的往事。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生前很喜欢玉,说玉温润,有君子之德,能养人。”
沈清澜的心微微一震。她对他的家庭了解不多,只知道他父母早逝,他是被祖父一手带大。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她提起关于他母亲的、如此私人的事情。
“她去世前,把这个交给我。”顾延州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却掩不住深处的黯然,“她说,希望我将来,能把它交给那个让我觉得温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的目光从项链上移开,重新落在沈清澜脸上,那眼神深邃如同夜海,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对母亲的怀念,有对过往误会的歉疚,更有对她此刻存在的、一种近乎珍视的确认。
“之前……在很多次,我其实都想把它给你。”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些被错过的时间点,“在你深夜为我留灯的时候,在你因为我受伤而慌乱落泪的时候,甚至……在我因为猜忌和掌控欲,将你困在这里,却又贪恋你存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