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澜会发现,许多她凭借直觉和快速分析做出的决断,其背后的深层逻辑和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顾延州早已了然于心。他看似卧床静养,实则通过她这个“眼睛”和“手臂”,依然牢牢把握着帝国的脉搏。
而顾延州,则在沈清澜的汇报中,清晰地看到了她的成长与蜕变。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处处维护、带着秘密与刺的“闯入者”,而是在他的信任与托付下,迅速绽放出惊人光华的管理者。她的冷静、果决、以及对复杂局面的掌控力,都让他深感欣慰,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骄傲。
工作上的事情谈完,房间里的气氛会变得更加松弛。
沈清澜会跟他说起一些不那么紧要,却充满烟火气的细节。比如某个部门经理因为孩子生病而心神不宁,她特批了假;比如午餐时听到几个年轻员工在讨论新上市的甜品,语气里充满了向往;再比如,窗外那棵银杏树的叶子,好像一夜之间黄了大半。
顾延州通常会静静听着,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这些他以往从不会留意、也无人会与他分享的琐碎,从她口中说出,仿佛为这个过于冰冷和宏大的世界,注入了一丝鲜活而温暖的色彩。
有时,他也会问起她颈间的那枚白玉坠子。
“戴着还习惯吗?”
沈清澜会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那温润的玉石,脸上露出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笑意:“嗯,很好。”
简单的对话,却蕴含着无需言说的深情。那枚坠子,仿佛成了连接他们白日各自征战与夜晚彼此依偎的信物。
当然,他们也从未忘记压在心头最沉重的那块巨石。
“关于‘圣所’的前期侦察和渗透计划,周铭那边已经有了初步方案。”沈清澜会压低了声音,神色重新变得凝重,“涉及海外行动,资源调动很大,需要非常谨慎,我让他把方案做扎实,确保万无一失再启动。”
顾延州的眼神也会随之变得锐利:“嗯,安全第一。所有参与人员,背景必须绝对可靠。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我私人的那几条线。”
“我知道。”沈清澜点头,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只是……知遥哥他在里面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我担心……”
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她放在床边的手背。顾延州看着她,目光沉静而坚定:“担心无用。我们能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最周密的计划,把他平安带回来。相信周铭,也相信我们自己。”
他的手掌带着伤后初愈的、略低于常人的温度,却奇异地传递过来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沈清澜反手握住他的手指,用力点了点头。
床头的灯光温暖地笼罩着两人,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白日的硝烟与权谋在此刻远去,只剩下信任在静谧中无声流淌。他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是她疲惫时可以停靠的港湾,也是她面对一切风雨时,永不熄灭的灯塔。
汇报结束,沈清澜会督促顾延州按时吃药,帮他调整好靠枕,确认他舒适地躺下,才会轻手轻脚地收拾好文件,关上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夜灯,然后退出房间。
门被轻轻带上。
顾延州在黑暗中睁开眼,望着天花板,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清晰冷静的汇报声和偶尔流露出的、带着依赖的柔软语调。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这只曾经掌控一切,如今却需要她来分担重担的手,眼中情绪复杂。
而门外,沈清澜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轻轻吐出一口气。只有在这种独处的时刻,她才会允许自己流露出一点点疲惫。但仅仅是片刻,她便重新挺直了脊背,走向书房,那里还有未完成的工作,还有营救挚友、揭开真相的计划需要完善。
床畔的汇报,是结束,也是开始。它维系着情感,巩固着信任,更积蓄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