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畔汇报的温情与默契，如同为沈清澜披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让她在面对白日里愈加汹涌的暗流时，多了几分底气和从容。然而，权力的游戏从不因暂时的平静而止息，相反，它总在蛰伏中酝酿着更猛烈的风暴。
这场风暴，由一位看似最不可能掀起风浪的人引燃——赵德明，赵董事。
赵德明是顾氏集团的元老之一，当年曾与顾延州的祖父一起打过江山，虽然能力不算顶尖，但资历极深，人脉盘根错节，在董事会和中高层管理者中拥有一批坚定的追随者。他向来以顾延州的忠实拥护者自居，在之前的多次内部动荡中，都旗帜鲜明地站在顾延州一边。也正因如此，沈清澜在接手代理总裁之位后，对这位老臣一直保持着表面上的尊重，许多事务也会象征性地征求他的意见。
但显然，这份尊重并未换来同等的认可，反而可能被视作了软弱可欺。
冲突爆发在一次关于集团未来三年核心技术研发方向的重要战略研讨会上。会议由沈清澜主持，与会者除了核心高管，还包括几位像赵德明这样的重量级董事。
议题进行到最关键的部分——是否要大幅增加对“人工智能驱动的新材料研发”和“生物医药交叉领域”这两个前沿方向的投入，并相应削减部分传统优势但已显疲态的“重型工业装备”的研发预算。
这份规划草案，是沈清澜与顾延州在床畔多次探讨、并征询了外部顶尖智库意见后形成的，旨在为顾氏抢占未来十年的产业制高点。它大胆，激进，也必然触动旧有利益格局。
沈清澜刚阐述完草案的核心思路，赵德明便慢悠悠地开了口，他脸上带着惯有的、仿佛弥勒佛般的笑容，语气却像藏着针：
“沈代总裁的这份规划，眼光是很前瞻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快跟不上了。”他先捧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嘛，咱们顾氏能有今天，靠的就是在重型装备领域扎扎实实打下的根基。这些业务，虽然增长慢了，但就像房子的承重墙，稳定啊！现在要把资源大幅倾斜到这些……嗯，听起来很美妙，但风险未知的新领域上去，是不是有点……过于冒险了？”
他看向在座的几位同样受益于传统业务板块的高管，几人立刻心领神会地附和。
“赵董说得在理，新材料和生物医药，投入周期长，失败率高，咱们顾氏虽然家底厚，也经不起这么烧钱啊！”
“是啊，重型装备是我们基本盘，贸然削减预算，动摇军心不说，万一新领域没起来，老本行又丢了，那可就……”
质疑声此起彼伏，看似都在讨论业务，实则剑指沈清澜的决策权威。
沈清澜面色平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知道，赵德明此举，绝非仅仅是为了保住传统业务的预算那么简单。他是在试探，是在挑战她制定集团核心战略的权力，是在试图将她这个“代理总裁”的影响力，局限在处理日常事务的范围内。
等到议论声稍歇，沈清澜才缓缓开口，目光平静地看向赵德明：“赵董的担忧，可以理解。那么，依赵董之见，顾氏未来三年的增长点，应该放在哪里？继续固守利润率逐年下滑、市场份额被新兴竞争者不断侵蚀的重型装备领域吗？”
她的问题直接而犀利，让赵德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当然拿不出比这份草案更优的战略方案，他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建设，而是为了破坏。
“增长点自然要找，但步子不能迈得太大嘛。”赵德明打着哈哈，“我们可以先在现有基础上做一些优化改良，同时用小部分资金尝试性地投资新领域，这样进退有据，更为稳妥。”
“用小部分资金尝试？”沈清澜微微挑眉，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锐气，“赵董，在科技爆炸的今天，慢一步，可能就是永恒的落后。当我们的竞争对手已经全力冲刺时，我们还在用小步试探，这无异于将未来拱手让人。这份草案，是基于大量的市场数据分析、技术趋势研判和竞争对手动态评估后做出的判断，不是凭空想象。”
她调出提前准备好的数据图表，清晰地展示在会议室的大屏幕上：“这是近五年重型装备领域的全球市场增长率与利润率曲线，这是我们在该领域的研发投入产出比变化，这是主要竞争对手在人工智能和生物医药领域的投入强度和已取得的专利数量……数据表明，固守旧赛道，才是最大的风险！”
清晰的数据，有力的论证，瞬间将赵德明基于“感觉”和“经验”的质疑击得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