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澜站在原地，看着他向自己走近，看着他额角未干的汗珠，看着他因忍痛而依旧苍白的唇色，心口那片被攥紧的感觉更加清晰，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得更凶。
顾延州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他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带来一种无声的、令人安心的压迫感。他身上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热意和淡淡的药味，混合着他本身清冽的气息，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心悸的味道。
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动作有些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
他的掌心带着汗湿的温热，指腹因为复健用力而有些粗糙，摩挲在她细腻的皮肤上，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沈清澜仰着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复杂情绪的脸庞。
顾延州的目光落在她不断涌出泪水的眼睛上，那眼神深邃得像海，里面有痛惜，有动容，有一种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温柔。他低下头，缓缓地、极其珍重地，将温热的唇，印在了她湿润的眼角。
吻，轻柔得如同蝴蝶栖息花瓣。
他吻去了那一滴咸涩的泪水，也仿佛吻去了她所有的不安与心疼。
沈清澜浑身猛地一颤，仿佛有电流从被他亲吻的皮肤窜遍全身。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地颤抖着，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却不再是出于心疼，而是因为这种被极致珍视、被全然理解的、巨大的情感冲击。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唇，一遍遍，轻柔地、耐心地，吻去她不断滑落的泪珠。从眼角，到脸颊，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抚慰一件稀世珍宝。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的色彩，只有经历过生死与共、患难相随之后，情感最直接、最纯粹的表露。是强者卸下心防后展露的柔软，是孤舟终于寻到的温暖港湾，是两个灵魂在历经磨难后，最深刻的确认与相依。
复健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声。
良久，顾延州才微微抬起头，他的唇瓣因为沾染了她的泪水而显得有些湿润。他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微红的眼眶，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褶皱的魔力：
“别哭。”
他凝视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
“为了你，我会尽快好起来。”
沈清澜睁开眼，透过模糊的水光，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承诺和深沉的温柔。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伸出双臂，轻轻地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将脸埋在他带着汗意与热气的胸膛。
这一次，不是他拥抱她，而是她主动地、紧紧地拥抱了他。
顾延州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更紧地回拥住她。两人在空旷的复健室里静静相拥，阳光透过窗户，将他们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
吻与泪，交织成最动人的誓言。
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
他们知道，前路依旧凶险，真相依旧沉重。
但只要有彼此在，便有了面对一切、披荆斩棘的无穷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