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谷中出现小偷小摸,沈砚制定村规惩
时值深秋,青牛谷内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经过数月的辛勤建设,山谷早已不复当初的荒芜。一排排坚固保暖的木屋取代了最初的简陋窝棚,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谷向阳的平缓地带。屋舍之间,是新开垦出的片片农田,虽然秋收已过,但田埂整齐,沟渠分明,预示着来年的希望。山谷中央,一座比寻常屋舍高大些的木结构建筑已然落成,那是沈砚和苏清鸢提议修建的议事堂,兼作学堂和谷内集体活动的场所。
沈家村的老人们坐在自家屋前,看着不远处空地上追逐嬉戏的孩童,脸上洋溢着满足而安宁的笑容。那些后来投奔的流民,也早已洗去了满身的疲惫与惶恐,神情中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期盼。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在傍晚时分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柴火燃烧的特有味道,宁静而祥和。
然而,这片日渐兴盛的乐土,今日却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议事堂内,气氛凝重。沈砚端坐于上首,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苏清鸢坐在他身侧,秀眉微蹙,目光扫过堂下众人。两侧站着谷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如沈父、苏清鸢带来的那位沉稳的老管家福伯,以及后来投奔者中几位颇受敬重的人物。护民队的队长石虎(原沈石,沈砚为其改名,寓意勇猛忠诚)则按刀立于门侧,神情肃穆。
堂下中央,跪着两个面黄肌瘦、衣衫虽已整洁但仍显破旧的汉子,正是半月前才被接纳进谷的那批流民中的两人,一个叫王老五,一个叫李狗儿。他们浑身颤抖,头埋得极低,不敢与任何人对视。旁边还站着一个满脸愤慨的妇人,是谷中的老住户,张婶。
“元帅,娘娘,您们可得给俺做主啊!”张婶声音带着哭腔,指着跪地的两人,“俺今早刚蒸好的、准备留着晚上给娃儿们改善伙食的五个杂粮馍馍,就放在灶台上温着,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仨!有人看见就是他俩鬼鬼祟祟从俺家屋后溜走的!”
王老五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辩解:“没……没有!张婶,你莫要冤枉好人!我们……我们只是路过!”
李狗儿也连忙磕头,语无伦次:“是啊元帅,娘娘!我们饿怕了,但……但绝不敢偷东西!是……是看张婶家屋后柴火好像快没了,想帮着拾掇点……”
“放屁!”张婶气得浑身发抖,“俺家屋后柴火堆得比人都高!你们就是瞅准了俺家男人跟着护民队出去巡山了,才敢来偷!饿怕了?谁没饿过?可进了这青牛谷,哪天缺了你们一口吃的?元帅和娘娘定的规矩,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哪次少了你们新来的?怎能干这偷鸡摸狗的勾当!”
这话说出了不少老住户的心声。谷中物资虽然日渐充裕,但毕竟还在建设初期,远未到可以随意浪费的程度。沈砚和苏清鸢极力维持着公平,但新老居民之间,因生活习惯、信任度等问题,难免有些细微的摩擦。张婶家丢馍馍这事,看似不大,却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潜藏的矛盾。
几位老者纷纷摇头叹息。
“唉,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是啊,当初逃荒路上,易子而食都见过,如今为几个馍馍……真是不该啊。”
“新来的兄弟,谷里规矩得守啊,不然岂不乱了套?”
王老五和李狗儿被说得无地自容,只是不住磕头,涕泪横流,反复说着“再也不敢了”、“实在是饿怕了,一时糊涂”。
苏清鸢看向沈砚,轻声道:“砚哥,你看……”
沈砚的目光扫过跪地的两人,又看向一脸愤懑的张婶,再环视堂内众人,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都起来说话。跪着解决不了问题。”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王老五和李狗儿怯怯地停止了磕头,却不敢起身。石虎上前一步,低喝道:“元帅让你们起来!”
两人这才颤巍巍地站起,依旧佝偻着身子。
沈砚没有先评判偷窃行为本身,而是看向张婶,温言道:“张婶,馍馍丢了,生气是应当的。损失的东西,定会补偿给你。你先消消气。”
张婶见沈砚态度温和,情绪稍缓,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应了声:“俺听元帅的。”
沈砚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王老五和李狗儿:“你们说,是饿怕了,一时糊涂。那我问你们,入谷这半月,可曾有一日让你们饿着肚子入睡?”
王老五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一天两顿,虽是杂粮稀饭,也能吃个半饱,比外面强太多了!”
“既然谷中并未让你们挨饿,为何还要行窃?”沈砚追问,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
李狗儿哽咽道:“元帅……小的……小的就是……就是看着那白生生的馍馍,心里就跟猫抓似的……以前逃荒的时候,为了一口吃的,能跟野狗抢……这……这毛病,一下子没改过来……看见吃的,就……就忍不住想往怀里揣……小的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这话说得实在,甚至有些粗鄙,却道出了部分流民内心深处难以磨灭的创伤。长期的饥饿和生存压力,已经扭曲了他们对食物的本能反应,那种对饥饿的恐惧,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堂内一时沉默下来。一些早年经历过困苦的老者,脸上露出了些许复杂和了然的神情。
苏清鸢适时开口,声音清越而温和:“恐惧饥饿,并非你们的错。是这乱世,是那无道的朝廷,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的话,瞬间引起了所有经历过流亡之苦的人的共鸣,连张婶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但如今,我们千辛万苦来到了青牛谷,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建立一个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易子而食的地方吗?如果在这里,我们还要互相偷窃、互相提防,那和外面的世界又有什么分别?我们建造的屋舍再坚固,开垦的田地再肥沃,若人心散了,这青牛谷,终究还是一片荒芜。”
这番话,如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地滴入每个人的心田。连王老五和李狗儿也停止了哭泣,呆呆地听着。
沈砚接过话头,声音沉稳而有力:“清鸢说得对。青牛谷不是一个人的青牛谷,是我们所有人安身立命的根本。要想守住这个家,光有粮食和房屋不够,更要有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
他站起身,走到议事堂中央,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也包括闻讯赶来、围在堂外的众多谷民。
“以往,我们人少,靠的是情分和自觉。如今,谷中已有数百人,将来还会更多。情分不能丢,但仅靠情分,难以约束所有人,也难以保证长久的公平。”
“今日之事,看似是几个馍馍的小事,但实则是关乎谷中秩序和未来风气的大事!偷窃之行,无论缘由,绝不可长!”
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王老五和李狗儿吓得一哆嗦。
“王老五,李狗儿,你二人偷窃张婶家食物,人赃并获,可知罪?”
“知罪!知罪!”两人噗通又跪下了。
“念在你二人是初犯,且确有苦衷,加之入谷时间尚短,对规矩不熟。”沈砚语气稍缓,“但过错就是过错,必须受罚,以儆效尤!罚你二人,接下来十日,负责清理全谷公共茅厕,并将积肥运至公田。同时,扣除你们下次分配口粮中的细粮份额,补偿给张婶。你们可服气?”
清理茅厕是谷中最脏最累的活之一,扣除细粮份额也是实实在在的惩罚。但这惩罚重在惩戒和劳动改造,并未伤筋动骨。两人闻言,如蒙大赦,连连磕头:“服气!我们服气!谢谢元帅开恩!谢谢娘娘!”
沈砚示意他们起来,然后看向众人,朗声道:“今日借此机会,我便与大家一同议一议我们青牛谷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