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清鸢忆起前世粮，指引沈砚寻粮仓
烈日的余威在黄昏时分稍稍减退，队伍拖着更加疲惫的身躯，在暮色中寻了一处靠近溪流的坡地扎营。白日的中暑事件虽已平息，但阴影仍在。分发的食物再次缩减，稀薄的粥水里米粒几乎可以数清，混合着碾碎的蝗虫粉和苦涩的野菜，勉强维持着生命所需的能量。营地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就连孩子们的哭闹声都显得有气无力。粮食，这个悬在头顶的利剑，越来越沉重。
沈砚与苏清鸢坐在远离人群的一小块空地上，面前摊开着那份愈发显得抽象和不可靠的舆图。跳动的篝火映照着两人凝重的面庞。
“按照现在的消耗，即便再缩减配给，我们的粮食最多也只能支撑十天。”沈砚的声音低沉，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地图表面划过，“南漳郡近在眼前，但情况不明，能否获得补给还是未知数。”
苏清鸢没有说话，目光却并未聚焦在地图上，而是有些失神地望着跳跃的火焰，仿佛透过那橙红色的光芒，看到了遥远而纷乱的过去。她的指尖，在舆图上一个没有任何标记、靠近苍莽山脉余脉的偏僻区域，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
那里，在前世，曾是一个流传于溃兵和幸存者之间的、带着几分传奇和惋惜色彩的传闻——
“……嘿，听说了吗？北边逃过来的老王头说，朝廷之前在黑云岭那边有个秘密的转运粮仓，囤了不少军粮！本来是要运去前线的，结果仗打乱了，消息断了，那守仓的官儿好像也跑了……”
“真的假的？那么多粮食？”
“谁知道呢？就算有，现在这世道，指不定早被谁搬空了，或者烂在山里头了……”
“……可惜了啊，要是能找到，够多少人活命啊……”
当时，她自身难保，只把这当作是乱世中无数虚无缥缈的谣言之一，听过便忘了。但此刻，当她结合舆图，看到沈砚手指划过南漳郡边缘，看到那个记忆中被提及的“黑云岭”大致方位时，这个尘封的传闻，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闪电，骤然亮起！
黑云岭……废弃官道……依山傍水，易守难攻……这些模糊的特征，与传闻中的描述隐隐吻合！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万一……万一是真的呢？那不仅仅是一点粮食，那可能是足以让他们这支队伍渡过最难关卡、甚至支撑他们初步站稳脚跟的巨大财富！
但，要如何说出来？直接告诉沈砚，自己前世听过一个传闻？这太过惊世骇俗。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抬起眼，看向沈砚，眸中闪烁着一种介于犹豫和决断之间的光芒。
“沈统领，”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平稳，手指却精准地点在了舆图上那个她反复摩挲的无名区域，“我方才忽然想起，早年在家中翻阅一些杂记游记时，曾见过一段模糊记载。提及前朝，嗯，或许是本朝初期，曾在南漳郡边缘，靠近黑云岭一带的废弃官道旁，设有秘密的转运仓储，以应边陲之急。”
沈砚的目光立刻锐利起来，紧紧盯住她手指所指的位置：“秘密粮仓？苏小姐可能确定？”
“无法确定。”苏清鸢坦然摇头，将“传闻”巧妙地包装成了“杂记记载”，“年代久远，记载语焉不详，或许早已废弃，或许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而且，即便真有，历经战乱灾荒，是否还存在，也未可知。”
她顿了顿，观察着沈砚的神色，继续道：“但，记载中描述的地形，与此处颇有几分相似。依山傍水，靠近废弃官道，利于隐蔽和运输。我以为……或许值得一试。派一小队精锐，轻装简从，前去探查一番。即便一无所获，也不过是耗费几日功夫。可若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砚凝视着舆图上那个点，又抬眼看了看苏清鸢。他不是没有怀疑，这“杂记记载”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但她眼中的认真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不似作伪。联想到她之前精准判断野狼峪伏击的“军情”，沈砚心中天平已然倾斜。
这或许是她背后苏家势力提供的又一隐秘信息？无论如何，在这山穷水尽之时，任何一点可能的机会，都值得抓住！
“值得一试！”沈砚果断拍板，“即便只有万一的希望，也强过坐以待毙！”
他立刻开始规划：“此事需绝对保密。我亲自带沈勇和十名最可靠的好手前去。苏小姐，你与大部队在此驻扎等候，加强警戒。我们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必有消息传回。”
“好。”苏清鸢点头，“我会看好队伍，等你们消息。”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若真有所获，切记谨慎，先确认安全，再考虑搬运。那里未必没有其他人盯上。”
“明白。”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砚便带着精心挑选的人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按照苏清鸢提供的、结合舆图和“杂记”描述的大致方向，朝着黑云岭疾行而去。
等待的日子格外煎熬。营地里的存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气氛也愈发沉闷。苏清鸢表面维持着镇定，指挥着日常事务，安抚人心，但只有云袖知道，小姐夜间常常辗转反侧，望向黑云岭方向的目光充满了焦虑与期盼。
她怕那只是个虚无的传闻。
她怕粮仓早已被搬空或毁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