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材也好办。”她继续道,“眼下无需昂贵书籍。我们可自制沙盘、木笔,让孩童练习写字。内容嘛,可由你我,连同几位书生,先将最基础的启蒙读物回忆、抄录出来。甚至,我们可以编撰一些更实用的教材,比如,将你那些增产增收的农事要点编成朗朗上口的歌谣,将谷规民约简单释义,既学了字,又明了规矩,学了本事。”
沈砚越听,眼睛越亮。苏清鸢的思路,完全跳出了传统书塾的框架,更加务实、灵活,紧密结合他们当下的实际需求。这简直是古代版的“素质教育”与“职业教育”相结合。
“妙极了!”沈砚抚掌,“清鸢,你真是我的贤内助,更是这青牛谷的‘总设计师’!就按你说的办!地点嘛……”他环顾四周,“我看那边那几间刚刚建好、尚未分配的大木屋就不错,通风敞亮,暂时充作校舍绰绰有余。”
“好。”苏清鸢点头,“至于如何说服众人,尤其是那些觉得半大孩子已是劳力的家长……”
沈砚眼中闪过坚定之色:“此事关乎根本,必须推行。我们可以这样:首先,明确所有适龄孩童,无论男女,均需入学。其次,学堂并非整日授课,可定为半日,上午学习,下午仍可帮衬家务或做些轻省农活,不误事。再者,你我亲自授课,便是最好的表率。待会儿我们便召集谷中所有户主,共同商议此事!”
决心已下,行动便雷厉风行。傍晚时分,在新开辟的谷中广场上,熊熊篝火燃起,映照着每一张或期待、或疑惑、或质朴的面孔。所有家庭的当家人都被召集至此。
沈砚与苏清鸢并肩站在人群前方。沈砚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有力,开门见山:“今日召集各位叔伯兄弟婶娘,是有一件关乎咱们青牛谷未来根基的大事,要与大家商议定夺!”
众人闻言,皆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沈砚便将孩童失学、嬉闹无状的现状,以及办学堂的迫切性娓娓道来。他没有空谈大道理,而是从最实际的角度出发:“诸位想一想,我们千难万险逃荒至此,为的是什么?不仅仅是为了眼前一口饭吃,一间屋住!是为了让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在这乱世中,真正扎下根,活出个人样来!”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不识字,不明理,将来如何管理这偌大山谷?如何看懂田契账本?若有机会与外界交易,岂不是连契约都看不懂,要受人蒙骗?难道我们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还是只能靠着力气,给人当牛做马,或者像我们之前一样,如无根浮萍,任人欺凌吗?”
这番话,直击人心深处最朴素的渴望与恐惧。人群中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不少人都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此时,苏清鸢上前一步,声音清越,接过了话头:“沈砚所言,正是我等心中所忧。办学堂,并非要培养什么酸文假醋的书呆子,而是要让我青牛谷的下一代,人人能识字,会算数,懂道理,明谷规!男孩要学,女孩也要学!女子明理,方能相夫教子,持家有方,亦是谷中栋梁!”
她的话,尤其是让女孩也上学这点,让一些守旧的老人微微蹙眉,但多数人,尤其是那些心疼女儿的母亲,眼中却露出了光亮。
苏清鸢继续道:“学堂暂定为半日,绝不耽误孩子们下午帮衬家里。我与沈砚,还有谷中几位读过书的先生,都会亲自授课。初始阶段,无需笔墨纸砚,沙盘木笔即可习字。所学内容,除了认字算数,还会教他们实用的农事知识、为人处世的道理!”
沈砚最后斩钉截铁地总结:“此事,于我青牛谷,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与清鸢决心已定,这学堂,非办不可!三日后,便在那边那几间新木屋中,青牛谷学堂,正式开课!凡我谷中六岁以上、十五岁以下孩童,一律入学!望各位叔伯兄弟,为了孩子的前程,为了谷中的未来,鼎力支持!”
他没有用命令的口吻,但语气中的不容置疑和为民谋福的赤诚,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短暂的沉默后,沈石第一个站出来高声支持:“砚哥儿和清鸢姑娘说得在理!咱们吃苦受罪,不就是为了娃们有个好奔头吗?我家的两个小子,一定去!”
“对!让娃们读书认字,是好事!”
“我家丫头也去!可不能像她娘一样,做个睁眼瞎!”
“听大元帅和准皇后的!准没错!”
群情顿时激昂起来,支持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那些原本有些犹豫的人,见大势所趋,又想到这确实是惠及子孙的好事,也纷纷点头应承。
火光跳跃,映照着每一张充满希望的脸。沈砚与苏清鸢相视一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欣慰与更坚定的力量。在这乱世荒野之中,文明的星火,即将在一间简陋的木屋中,被重新点燃。
夜幕下,青牛谷的轮廓在群山中显得安宁而坚定。而比屋舍和田地更重要的根基——知识与传承的种子,已经在这片新垦的土地上,悄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