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清鸢主持修商路，促进南北货流通
景和十年，谷雨。连绵数日的春雨初歇，洛阳城外的官道上一片泥泞。一辆满载蜀锦的骡车深深陷入泥坑，赶车的老汉挥鞭喝骂，几个脚夫喊着号子推车，车轮却越陷越深。不远处，几辆运粮的牛车也堵在路上，进退不得。泥水溅脏了锦绣，浸湿了粮袋，车夫们的咒骂声、叹息声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城楼上，苏清鸢一身素色常服，外罩蓑衣，默默望着这一幕。她身后，工部尚书墨衡、户部尚书张嵩垂手而立，面色凝重。
“这样的路，一年中有几个月可畅通无阻？”苏清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雨幕的凉意。
墨衡躬身：“回娘娘，洛阳周边官道尚可，一出京畿，尤其是往西、往北的山路，雨季泥泞，雪季封冻，车马难行。前朝虽有驰道，然年久失修，多处崩坏。商人行货，多靠骡马驮运，成本高昂，风险极大。”
张嵩补充道：“臣核查过往账册，各州县‘修路银’年年拨付，然多被挪作他用，或敷衍了事。以致南北货殖，阻于道路。江南米盐运抵京师，价翻数倍；北地皮货、药材南下，十停损二三。商贾裹足，百姓叫苦。”
苏清鸢转身，目光扫过两位重臣，又望向远方苍茫的山水：“《管子》有云：‘道路不通，则货物不流；货物不流，则财用不足。’沈大哥与诸位大人殚精竭虑，劝农桑，兴百工，减赋税，通商贾。然若血脉不通，四肢何以得养？若道路阻塞，新政美意，终是画饼。”
她抬起手，指向泥泞的远方，语气坚定：“欲富国强兵，必先修路。路通则商通，商通则货流，货流则民富，民富则国强。此事，刻不容缓。”
一、朝堂定策，宏图初绘
三日后，大朝会。苏清鸢于御前，呈上厚厚一册《请修全国道路疏》。
疏文开篇直言：“臣妾观当今天下，陛下圣明，政通人和，农桑渐复，工商初兴。然有一大弊，梗阻其间，曰：道途不通。此弊不除，虽有良策，难施于下；虽有丰年，难济于远；虽有奇货，难通有无。譬之人身，心脑虽健，经脉淤塞，则肢体痿痹，生机不昌。”
接着，她条分缕析，列举道路不畅之害：运粮耗时，遇灾难赈；商旅维艰，物价腾贵；政令迟滞，下情难达；边陲有警，调兵缓慢。最终归结于核心：“修治道路，非为观瞻，实为固国本、活经济、利民生、强防务之要务也。”
然后，她提出了详尽的方略：
一、定规： 制定《景和营造法式·道路篇》，统一全国官道修筑标准。按重要性分“御道”“官道”“县道”三级。御道、主干官道，需宽三丈，夯土为基，碎石垫层，上铺青石板或三合土，两侧植行道树，设排水沟。县道亦需保证晴雨通车。
二、统筹： 由工部牵头，户部、兵部协理，成立“道路提举司”，专司全国道路规划、修筑、养护。绘制详细的《全国道路舆图》，标注现有道路状况、需修葺路段、计划新开路线。
三、规划“五纵三横”骨干路网：
? 五纵： 北疆经太原、洛阳至江陵道；幽州经汴梁、徐州至扬州道；登莱经青州、淮安至金陵道；关中经汉中、成都至大理道；岭南经桂州、潭州至洪州道。
? 三横： 陇西经长安、洛阳至汴京道；巴蜀经荆州、鄂州至金陵道；闽浙经赣州、潭州至黔中道。
此网络以洛阳为中心，贯通南北，连接东西，覆盖主要产粮区、工坊区、商贸节点及军事重镇。
四、疏浚漕运，水陆并举： 在修路同时，大力疏浚前朝大运河淤塞河段，整治黄河、长江等主要水道险滩，增建码头、货栈。使“南粮北运”“北货南输”更便捷，降低成本。
五、筹措钱粮： 建议采用“以工代赈、官民合办、分期实施”之策。国库拨专款为引，地方筹部分钱粮，鼓励商贾捐资（可立碑褒奖或给予特许经营权），征发民夫给予钱粮补助而非无偿劳役。重要路段，可发行“路引债券”，许商人认购，以后续过往商税分期偿还。
六、严明法度： 制定《道路养护令》，明确沿途州县养护职责，将道路状况纳入地方官考绩。设“路巡御史”，巡查路政，严惩毁路、占道、私设关卡等行为。
疏文最后，苏清鸢恳切陈词：“此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然工程浩大，非一蹴而就。臣妾恳请陛下，以十年为期，分段实施，稳步推进。待路网成，漕运通，则我朝血脉畅通，气血旺盛，盛世之基，由此奠定！”
疏文宣读完毕，朝堂之上一片寂静，旋即哗然。
反对者主要来自户部、工部一些守成官员：
“娘娘！此议虽好，然工程浩繁，所费甚巨！如今国库虽渐充盈，然用钱之处甚多，恐难支撑如此巨役！”
“征发民夫，历来扰民。前朝炀帝开运河，劳民伤财，以致天下离心，殷鉴不远啊！”
“各地地理不同，山川阻隔，统一规制，谈何容易？若强行推行，恐成地方苛政！”
支持者则多为见识过交通不便之苦的官员：
“张大人此言差矣！道路不通，商货不行，税从何来？看似省钱，实是自断财路！”
“前朝之弊，在滥用民力，不恤民情。今娘娘明言‘以工代赈’‘给予钱粮’，乃惠民之策，岂可混为一谈？”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然若打通，巴蜀天府之国，物产可畅行中原，其利何止亿万！”
沈砚端坐龙椅，静静听着争论。待声稍歇，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皇后此疏，朕已详阅。其所虑者深，所谋者远。诸位爱卿所忧，亦在情理。然，治国如治家，修路如修血脉。血脉不通，四肢何以健？家业何以兴？”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群臣：“钱粮之事，可细商。朕之内帑，可先拨三成。户部统筹，分期拨付。工程浩大，便分步实施。先修通洛阳至汴梁、至长安、至扬州三条主干道，疏通汴渠、邗沟。见效之后，再图他路。至于扰民……”
他看向苏清鸢。苏清鸢会意，接道：“本宫已有计较。征发民夫，必按市价给予工钱、口粮，绝无偿役。可分段承包，令沿途州县招募流民、贫户参与，既修了路，又安顿了民生，使其有业可就，有钱可赚，岂非两全？工部需制定详细章程，严查克扣工钱、虐待夫役之事，有犯者，严惩不贷！”
帝后一唱一和，定下基调。沈砚最后拍板：“此事，便由皇后总领，工部、户部、兵部协理。成立‘道路提举司’，墨衡任提举，专责此事。需钱给钱，需人给人，但有一条——路，必须修好；民，不可惊扰。十年为期，朕要看到一条条坦途，连通我启朝山河！”
“臣等遵旨！”墨衡、张嵩等出列领命，神情激动又凝重。他们知道，一场前所未有的、将深刻改变这个国家面貌的大工程，即将拉开序幕。
二、实地勘察，遇险定计
诏令既下，雷厉风行。然而，纸上规划易，实地施工难。尤其是翻越秦岭、沟通巴蜀与关中的“秦蜀道”，以及疏通淤塞百年的前朝运河“汴渠”，被视为最难啃的骨头。
苏清鸢深知“纸上得来终觉浅”，决定亲赴一线勘察。沈砚本不允，但她坚持：“沈大哥，此乃百年大计，不容有失。我不亲眼看看山川地势，不亲耳听听工匠民夫之言，如何决策？放心，有墨衡与精锐护卫随行，无妨。”
景和十年秋，苏清鸢轻车简从，秘密出京。她先东行，考察汴渠。但见河道狭窄，泥沙淤积，多处堤岸坍塌，舟楫难行。她召来老河工、沿岸粮商细细询问，方知症结所在：黄河泛滥，泥沙倒灌；前朝维护不力，年久失修；沿途豪强侵占河滩，筑堤拦水，与漕运争利。
“疏浚不难，难在协调各方，根除积弊。”苏清鸢对墨衡道，“需设‘漕运总督’，统管全线，有专断之权。清理河道同时，严查占滩，重修水闸，增设纤道。更关键者，需在上游广植林木，固沙保土，减少泥沙来源。此乃长久之计。”
墨衡凛然受教，一一记下。
随后，苏清鸢转而西向，考察秦蜀道。车队行至秦岭深处，但见栈道朽坏，鸟道盘空，山下是湍急的江水，令人目眩。连日暴雨，山道更加湿滑难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