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前方,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那道致命的幽影,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又柔韧至极的墙壁,速度骤减,身形显现,竟是一柄通体漆黑、缠绕着无数怨魂虚影的短刺。
短刺尖端距离白瑾的指尖仅有寸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无数细密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丝线凭空生成,层层叠叠缠绕在短刺之上,那些怨魂虚影触碰到银丝,发出无声的哀嚎,迅速淡化消散。
阴九幽身影一晃,那被禁锢的短刺骤然化作一团黑烟溃散,其真身已在另一个方位出现,双手结印,脚下的七彩迷雾剧烈翻腾,竟被强行抽取出一缕缕灰败的死气,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灰白色骨爪,五指如钩,带着浓郁的死寂与腐朽意味,朝着白瑾当头抓下!
这一击,赫然在借助幻梦泽阵法本身的部分力量,进行污染与反制。
白瑾第一次蹙起了眉头。这阴九幽不仅修为高深,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且极为难缠,善于利用环境,攻击中总带着腐蚀、污秽、针对神魂的特性。
她身后狐尾光华大盛,身形变得虚幻,仿佛瞬间分化出无数道真假难辨的身影,在间不容发之际从骨爪指缝间流泻而过。同时,她张口,轻轻吐出一个音节。
那音节非人言,空灵而古老。
随着音节落下,那庞大的灰白骨爪动作猛然一僵,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裂纹中透出纯净的月白光芒,轰然炸碎!
炸碎的骨爪又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倒卷向阴九幽!
阴九幽袍袖一卷,将倒卷的碎片化为乌有,身形却微微晃了晃。两人这番交手,快如电光石火,凶险莫测,看似平分秋色,实则对灵力、心神、计算都是极大的消耗。
战斗并未停歇。
两人身影在空中不断闪烁、交错,各种精妙绝伦又威力骇人的神通术法信手拈来。
时而魔气滔天,幻化出种种地狱景象;时而月华清冷,演化出琼楼玉宇的虚影。巨响连绵,灵光迸溅,下方的七彩迷雾大阵剧烈动荡,整片幻梦泽都在两位元婴后期大能的交锋余波中战栗。
但洞天内的楚牧,看着看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对劲。
这场战斗,看似激烈,险象环生,但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缺了那种真正不死不休、以命相搏的惨烈与决绝。
无论是阴九幽那层出不穷却似乎总留有余地的诡异手段,还是白瑾那清冷化解却始终固守方圆的姿态,都更像是一种高层次的“较量”与“对峙”,而非你死我活的“厮杀”。
他想起阴九幽之前传入洞天的那句话——“交出楚牧一行人”。
是了。
楚牧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心不断下沉。
阴九幽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和白瑾分个生死高下。他亲自前来,以势压人,与白瑾激战,制造出强大的压力与危机感,根本目的是施压,是逼迫,是……攻心。
他要逼的,不是白瑾死战到底,而是逼躲在洞天里的自己,主动走出去!
因为他算准了,自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白瑾这位刚刚庇护了他们的前辈,因为自己一行人而陷入与同阶强敌持续消耗、甚至可能受伤的境地。
他更算准了,经历了柳月瑶“身死”的刺激,自己心中那份对同伴因己受累的愧疚与责任,已经绷紧到了极致。
阴九幽在赌,赌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一个队伍的领头者,无法承受这种“躲在他人的庇护之后,连累他人涉险”的心理压力。
他在用这种方式,撬动自己的理智,逼迫自己做出不理智的选择——主动走出相对安全的洞天,踏入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想通了这一点,楚牧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比起纯粹的暴力碾压,这种精准的心理算计,更显阴险可怕。
他抬头,看向水镜术中那两道依旧在激烈交锋、搅动风云的身影。
白瑾的月白长裙在魔气侵蚀下,边缘已有些许黯淡。
阴九幽周身的魔气似乎也淡薄了一丝。
但战斗还在继续,压力持续传递。
楚牧的手,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