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猛地睁开眼,直直看向赵刚。那眼神里没有半分醉意,只有猎豹锁定猎物时的冰冷专注和一丝兴奋。
赵刚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沙砾在血管里冲刷。他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指尖的冰凉却无法掩饰。
“老李,”赵刚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在刀锋上行走的谨慎,“动静……会不会太大了?山本不是傻子,太过了反而……”
“怕什么?!”李云龙猛地睁开眼,打断他,“老子就是要让他知道!让他以为老子疯了!被逼急了!被羞辱得昏了头!只有这样,这老狐狸才会信!才会觉得机会千载难逢!”他嘴角咧开,那笑容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他不是想看我李云龙的笑话吗?老子就演给他看!演一出天大的笑话!让他笑!笑到……把脖子伸到老子的铡刀底下!”
他霍然站起身,凳子腿在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他几步走到赵刚面前,几乎鼻尖顶着鼻尖,浓重的烟草味和汗味扑面而来,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着毁灭与重生的火焰:“老赵,你记住!这酒,不是喜酒,是毒酒!是给山本和他的狗崽子们准备的断魂酒!这肉,不是婚宴,是祭品!祭老子这把快憋炸了的刀!”
他的手指猛地戳在赵刚的胸口,力道大得让赵刚几乎踉跄:“你,给老子把戏唱圆了!该请的人,一个不少!该闹的动静,一点别省!尤其是……”李云龙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毒蛇吐信般的阴冷,“让那些藏在暗处、通风报信的王八蛋,把消息给老子传出去!传得越邪乎越好!越说老子李云龙被逼疯了,越好!”
赵刚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明白李云龙的意思——不仅要引山本,还要借机把独立团内部可能存在的“钉子”钓出来。这盘棋,每一步都踩在万丈深渊的边缘。
“明白。”赵刚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会安排。团里……我会让可靠的人盯着。”
“盯着?”李云龙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鹰隼,“不够!让林峰的人动起来!他那帮夜猫子,给老子把眼睛擦亮了!这驻地周围,天上飞过一只鸟,地上跑过一只耗子,都得给老子查清楚!老子这‘喜酒’,可不是谁都能来蹭的!”
他猛地转身,背对着赵刚,肩膀的肌肉在单薄的军装下贲张起伏,像一座压抑着岩浆的火山。昏黄的马灯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一个择人而噬的凶兽。
“老赵,”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场戏,老子是主角,你……就是那个给老子递刀的!这场婚礼,要么是山本的坟头,要么……”他顿了一下,声音里淬着冰碴,“就是老子和秀芹的断头台!没有第三条路!”
房间里死寂无声,只有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李云龙粗重压抑的呼吸。那无形的硝烟味,浓得几乎让人窒息。赵刚看着那凝固的背影,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混杂着暴怒、屈辱、决绝和疯狂的气息,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他知道,箭已离弦,再无回头路。这场风暴,即将以最猛烈、最血腥的方式,席卷整个晋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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