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不起眼的、用油布包裹的暗袋里,她摸到了一卷硬物。展开来看,是一幅未曾完成的画卷。纸质微黄,保存得却极为仔细。画上是一个女子的半身像,只用工笔细细勾勒了面部轮廓和发髻,眉眼唇鼻皆未点染,却已然能看出那惊人的清丽婉约气质。女子嘴角含着一丝极淡的、温柔又带着些许愁绪的笑意。画角空白处,提着一行狂放不羁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诗句,是白玉堂的笔迹:“曾向瑶台月下逢…”
雨墨的手指猛地一颤,画卷几乎脱手。她呆呆地望着那未绘完的眉眼,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玉堂大哥这样的人物…竟也曾将这样一幅画像贴身珍藏?这女子是谁?她现在何处?玉堂大哥那般洒脱不羁,为何独独这幅画…成了未完成的遗憾?一个全新的、缠绕着柔情与悲伤的谜团,悄然浮现。
城外山岗,新起了一座衣冠冢,与不远处另一座更大的、埋葬着卢方遗物(仅找到佩刀)的坟墓遥遥相对。墓碑简单,只刻着“义士白玉堂之墓”。
展昭换下了一身戎装,罕见地穿上了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那是白玉堂的旧衣,穿在他身上略显宽松,却衬得他愈发清瘦萧索。他独立墓前,重伤未愈的身形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海风拂动他白色的衣袂和额前散落的黑发,也吹动着墓碑前供奉的野花。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硕鼠玉佩,冰冷的玉石几乎要嵌入掌心。目光越过荒草萋萋的坟头,投向南方那一片波涛汹涌、望不到尽头的蔚蓝海域。玉堂的血,卢方的勇,海外未除的隐患,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肩上,也烙在他的心上。那不再是单纯的护卫职责,而是一种掺杂着血仇、承诺与警示的、更加沉重而复杂的责任。白衣如雪,却再也不是曾经的锦毛鼠了。
行辕书房内,包拯缓缓合上那道命他“留任岭南,安抚地方,整饬吏治,无诏不得擅离”的明黄圣旨。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棂。
窗外,是初具雏形的粥棚,是叮当作响的重建工地,是脸上开始有了些许生气、却依旧带着惶恐和麻木的百姓。更远处,是连绵的、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光芒的群山,那里埋葬着忠诚与背叛,热血与阴谋。
他深吸一口岭南潮湿而带着新生气息的空气,眉头深锁,那双能洞悉一切阴谋的眼睛里,没有了平叛后的轻松,只有更加凝重的责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知道,擒王破逆或许艰难,但让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让绝望的人心重新相信光明,这条路的漫长与复杂,或许远超想象。
新的挑战,已然开始。而他,别无选择,只能负重前行。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在这片需要抚慰的土地上,坚定,而孤独。